世界樹之上 - 第七章〈王國的喜訊〉之二

　　「⋯⋯這是什麼？」

　　「什麼？」

　　艾菲勒不明白墨梨突然呻吟，墨梨放手退後，道：「這道牆有些奇怪。它使用非常古老的術式，但其中又有不同，我在目前所學體系都無法找出與它相似的魔法，而且它極其複雜，一時半刻要解讀並找出漏洞修改⋯⋯很困難。」

　　「我明白了。」

　　艾菲勒抬起劍柄，墨梨抱住他叫道：「等等等等！你、你別衝動啊！給我一點時間，我可以——」

　　刺耳警報聲驟然大響，他們愣愣抬頭，原先平穩運作的魔法牆浸染赤紅，圓陣如傾巢蜂群一一浮現，來自魔法牆的能量正壓縮空氣粒子。

　　攻擊釋放前的徵兆喚醒戒備，艾菲勒抓劍壓身，「您碰到什麼了？」

　　墨梨拔出配劍，嘟嘴道：「我覺得我沒碰到東西啊……」

　　艾菲勒嘆了口氣，既然他們觸動結界，不如順勢進入，他對墨梨迅速交代計畫，自知闖禍的墨梨用力點頭不敢持異言。

　　「咻——」

　　破風清音貫耳，兩人看過去，魔法牆的攻擊竟已瞬間衝闖咫尺。

　　墨梨詫然側身，驚險拒絕它的接觸，乍看毫無威脅性的光球一個扭身，以肉眼不可見速度撞上艾菲勒。

　　「艾菲勒！」

　　光球凝成鎖鏈禁錮艾菲勒，他的身影逐步消逝，意識到什麼的墨梨箭步上前，舉劍削下之時，彼處已空無一人。

　　「該死！」

　　墨梨咬牙怒罵，回首揮劍，意圖砍碎窮追不捨的光球，豈料光球穿透劍身直向墨梨，他及時喚出鎖鏈逃離原地。

　　墨梨覷了眼仍然運轉的魔法牆，下一發攻擊正在醞釀。

　　方才匆匆一瞥魔法牆術式，他知道接下來不再是這種稱得上溫柔的攻勢，看向艾菲勒消失的地方，對方或許被魔法押拘王國牢獄。

　　他應該接續與結界的對峙甚至硬闖嗎？他相信以艾菲勒的實力，即便身處監獄也能照顧好自己，但無以名狀的不安攪擾，墨梨最終放棄現狀，跑出魔法牆的攻擊範圍。

　　先找回艾菲勒吧。他對自己說。拿誤觸當理由，王國會放人嗎？

　　他應當更加謹慎，亞歐達王國不以魔法遠名，是他小看了這位除卻干政名不見經傳的「宮廷魔法師」，他完全能想像接出艾菲勒後，對方臉色將多麼難看。

　　屆時，他一定會好好道歉，懇求對方別趕他回去。

　　奔走一段路程，墨梨反覆確認被觸動的結界不再鎖定他，他停下腳步，緩過呼吸苦惱。

　　先前，他沒有留心他們抵達此地的途徑，四周樹群佔用大半視野，他無法透過地標定位方向。

　　墨梨拉出鎖鏈圈套上方粗壯樹枝，他打算登上樹頂眺望，就在他蹬足時，身後傳來細微聲響，撇頭而去，瞬息直面的疾風與熾光擊中他。

　　他愣愣瞪著胸口，白光沒有留下半分傷痕，旋即一陣昏花眩暈，他癱軟在地、失去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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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破了洞，於此永夜降臨。

　　當眾生昂首望天，目睹盡為吞食遍地念想的黑暗，唯一存在天上黑海者，是如漩渦的龐然大洞。

　　巨洞周圍炫光流動，在一片深黑中光華詭譎，洞口不斷吐淌異常液體，彷彿來自天頂的水淹沒大地前，它都不肯閉上對生命的無情蔑視。

　　遠方地面不時綻現各色光芒，生命們的怒吼將雙方拉鋸推至彼此屠殺的偏道；台上相依兩人至始無動於衷，靜靜觀望世界滅亡。

　　其中一人拖著赤金長羽，燦耀金焰在尾端扭身燃燒；另一人似雲長髮飄逸，一身薄紗恍若披掛星辰。*

　　似曾相似的兩人，令「他」不自覺舉足靠近，當他踏出第一步，大地轟動，墜落的淨白光柱直直劈斬天幕，他遠望龜裂自巨洞增生，他聽見生命棄戈悲鳴。

　　然後，那名穿戴星辰的人徐然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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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雙深不見底的光輝，看見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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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梨睜眼起身，他環顧四周，自己仍身在昏去前的樹林，他抬頭看了看天空，正午明日高掛，所幸他並未昏睡太久。

　　他做了夢。在夢裡，天上不再有太陽的一席之地，無盡夜晚掌控終日，美麗的生命們最終迎來破滅。

　　這個夢莫名熟悉，但此刻沒有多餘心神探究。墨梨撐地站起，一張薄毯滑落地面。

　　「嗯？」

　　墨梨愣愣抓起薄毯，很顯然它原先蓋在身上，這說明有人趁他毫無防備時給他毯子。

　　艾菲勒？

　　不。墨梨很快否定第一時間的荒謬想法。無論是誰，對方似乎不抱惡意，他放下此事，甩手讓鎖鏈帶他站上樹頂。

　　一道一道厚牆圈護中心百年不衰的王國，墨梨清點附近地標，確認通往王國的主幹道，他擲出鎖鏈輔以魔法加速趕路。

　　「啊——累死了！」

　　幾個時辰過去，主幹道磚頭路總算浮現前方樹木間，墨梨彎身喘氣，梳理儀容再拉上兜帽，這才跨進主幹道。

　　來往馬車絡繹，送報小童手提竹籃、灑著碎花四處歡呼叫賣，旅人議論的聲響，令朝向王國路途沒有一刻冷場。

　　真是熱情的國家啊。墨梨微笑著加入行列。

　　「為了慶祝王國喜事，此輛馬車無償招待旅客乘坐！」

　　身無分文的墨梨眼睛一亮，立刻衝去搶到第一個上車，他滿足地踢晃雙腿，問道：「亞歐達王國最近有什麼大事？大家看起來心情都很好呢！」當然，能坐上免費馬車的他心情更好。

　　馬夫等候滿座後，他甩動韁繩，笑道：「能是什麼大事？國王抓到多年前褻瀆皇子的罪人！艾許王準備舉辦長達一個月的盛典！」

　　「褻瀆皇子的罪人？」

　　馬夫訝然墨梨的提問：「您竟然不知道嗎？這件事當初可是大新聞！」

　　「第八聖域這麼大。」墨梨聳聳肩。

　　馬夫甩了甩韁繩，似乎在為接下來的陳年往事起頭，他遙指迢迢幹道盡頭的城市最高點，無需過問，它的輝煌已向眾人述說王宮的身份。

　　「曾經，亞歐達王國是利霏大陸上最強盛的國家，遠遠地，人們便能看見巨大的櫻花樹座落此處，那是亞歐達國民的信仰，也是王國的象徵。

　　「前一任國王——也就是現任艾許王的父親膝下有兩子，分別是大皇子雪燕殿下，以及二皇子艾許陛下。雪燕殿下被櫻花樹欽點為神官，王位繼承權自然落到艾許陛下身上，但兩兄弟從不為權力爭吵，彼此謙讓輔佐，二位皇子共同治理下，國民達到前所未有的安榮。」

　　「大皇子雪燕⋯⋯他的事蹟我略有耳聞，但似乎許久沒有聽聞關於他的消息，他現在不參政嗎？」

　　馬夫垂落視線，從墨梨的角度無法得知對方神情，墨梨不安地調整姿勢，擔憂自己是否不該好奇王國內部情勢。

　　「他離開了。」

　　馬夫的回應打斷墨梨的憂慮，也讓墨梨憶起師父提及過的亞歐達歷史。

　　大皇子雪燕離開了，集眾民愛戴於一身的他，在處刑台上淌著血，就此亞歐達王國從他心中拔除。

　　那是一場墨梨聽了也憤慨的處刑，於是他安靜地瞥開頭。

　　幾名旅客不滿故事叫停，問：「大皇子為什麼離開？與最近抓到的『褻瀆皇子的罪人』有關嗎？」

　　馬夫嘆了口氣，說：「我們亞歐達信仰的櫻花樹，被認為是『十三神信仰』中的『生命之神』，因為祂賜予的加護都與生命息息相關。」

　　旅客點點頭，說他能明白，王國那聞風喪膽的「狂戰士」完全體現櫻花樹的恩惠。

　　「櫻花樹不僅保佑我們戰士驍勇善戰，祂也給予亞歐達王室諸多恩惠，其中一項恩惠——神祝福王室的豐饒，王室得以擁有綿延不絕的子嗣。」

　　當時許多皇子與皇女被投入軍隊，初代亞歐達王才能領出輾壓整片利霏大陸的戰績。一名對亞歐達歷史有些體悟的旅客道。

　　馬夫點頭，繼續說：「然而近百年來，神不再祝福王室豐饒，王室甚至出現孕子困難或早夭噩耗，上一代王室僅有兩名皇子的狀況過去極為罕見，更別說如今艾許王與王妃膝下無子。」

　　但上一代，豐饒的加護又出現了不是嗎。久不出聲的旅客突然道。

　　眾人視線頃刻集中在那名旅客身上，他聳聳肩，說：「我過去是亞歐達附庸國國民，因為加護鬧出的事件，當年我國可是吵得沸沸揚揚。」

　　「確實，那道加護再次出現了，在上一代子嗣身上，但上一代國王原先打算至死隱瞞這件事。」

　　「這對王國應當是一大喜事，為何國王不公布真相呢？」

　　「加護選擇雪燕皇子。」馬夫深吸口氣：「先不提祭司終生不得婚娶，神賜予雪燕皇子生兒育女的能力……」

　　「所以說他身為男人卻能生孩子？」

　　一車目光瞬間轉向忽然驚叫的墨梨，墨梨咳了聲，擺手把話語權還給馬夫。

　　「國王認為這是錯誤的加護，讓櫻花樹歷代最寵愛的祭司擁有惡魔之身，是神對王室的震怒與詛咒……」

　　「詛咒？男人能生孩子，那是神蹟啊！」

　　馬夫默不作聲盯著墨梨，墨梨摀住嘴，搖頭示意自己不會再打斷對方。

　　「王室機密之所以洩漏，是由於王國的貧民褻瀆雪燕皇子。眼看秘密已傳遍舉國上下，為安定民心，國王決定當眾取出皇子體內的惡魔之子，並懲罰玷汙皇子的貧民。

　　「亞歐達王國因此徹底失去雪燕皇子，那名狡猾的貧民也躲過處刑、逃出國土。數十年過去，我們終於如願等到罪人落網，這場盛大處刑，將於五天後的王都廣場舉行——

　　馬夫直直凝視所有人，「——請您們務必，為我們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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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車在主幹道上起伏嘔啞，群樹圍伺的王國逐步堆築身形。墨梨盯著前方，心思卻凝望別處。

　　孕育生命屬於女性，男性無能插足。生育的恩賜降臨皇子，他想，那應是天大榮幸，國王卻視其為詛咒。

　　墨梨下意識撫摸肚子。

　　他記得曾有一個人從背後抱住他，他因對方動作扭腰喘息，那個人的雙手在他腿間一路遊走，最後止於腹部。

　　『你知道你隨時都能被取代嗎？』

　　他又一次、他又一次在對方的嘲弄下高潮。

　　「哈。」

　　墨梨笑瞇了眼。

　　見鬼的詛咒，你們不要，不如給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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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好長，我還沒寫完，先貼一部份。後半努力生出來……）

※講個廢話，之後會刪掉（可能？）：24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FVPq8YMSl
墨梨對「生育」有莫名執著，這和他前夫／哥哥有關，也關係到後面的一些劇情。

說到生育，我前陣子玩了一款Steam的遊戲叫蔑視（Scorn），當初在萬聖節主題時看到它出現在首頁，因它詭異的風格打動我（其實我很喜歡這種噁心詭異的美術風格XD），就很開心地買下去玩了三天。玩完以後我感覺特別惆悵，這個遊戲世界裡的生命是病態的，也因此讓我至今印象深刻。它是一款很棒的遊戲，美術部分很對我胃口，解謎也很有趣，遊戲結束後更是讓人越想越不對勁，推薦大家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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