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姪女的我，還有七個難搞的舅舅 - 29｜原子筆

2021年3月20日 18:41

陳洛婷。

那是一具男性屍體。不是自殺，而是被殺害的那種。他的脖子上有很大的傷口，看起來是被人狠狠地從上面刺下去，一刀，兩刀，三刀......眼睛上吊，全身赤裸，頭髮參差不齊，皮膚出現黑斑......

一個曾經活生生的人類，跟我一樣會吃會喝且具備喜怒哀樂等情緒的人，現在卻變成一具空殼、躺在家附近咖啡店隔壁的窄巷子裡，水溝的旁邊、排煙口的下方。

劉炳中掀開蓋在上面的深色防水布，用極為失望的神情望著我。一瞬間所有事情一次有如水柱一樣朝我的臉噴來，殷正舅舅一個禮拜前提出警告，劉炳中正在秘密進行某件事情。

他把長髮剪掉。沒錯，巨大的轉變，通常都不是好事。

不對，不是這樣的，絕對不是我想的那樣。

破碎的聲音，碎了，我想要蹲下來一片一片撿起來，卻始終也撿不完，也撿不到，它們太小，太碎，劉怡萱，怎麼辦，我沒辦法像妳說的那樣，相信他。我該怎麼辦?

告訴我!誰都好，謊言或是實話，拜託告訴我!

——是你殺了他嗎?

「不是!」某個聲音大喊，將我拉回現實。

「無論妳現在再想甚麼，答案都是，不是!我知道妳現在想幹嘛，妳完全不知道任何事情。妳甚麼也不懂，我不准妳採取任何行動!」他將防水布蓋回去，輕輕的將腳從防水布下抽開，轉向我。

他突然斥喝:「陳洛婷!」

我輕顫一下，放掉手中的手機。差一點就要按下去了，要是沒有他那一聲怒吼，我早就按下去了。

他把雙手舉在身前，要我冷靜。

有人用力推開咖啡廳的門，女孩的長髮飄逸著，喔她當然是劉怡萱了。

我跟劉怡萱說我需要出去透透氣，出發前還特別警告她不准跟在我後面出來。以防萬一，我還賦予她替我監視角落那兩衛美男女的任務。然而，她的目標人物其中一人——舅舅，已經脫離她的視線，跟著走出來也是正常，對，不能怪她自己走出來。

但是我不想啊，她看到這一幕會怎麼想?

我有一個殺人犯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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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洛婷。2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Cz3iyqjUG

那時候我在咖啡廳認出那個男人的臉，美男是我舅舅，美婦人是林秀斌的媽媽，也就是說，情人節那天夜遊，白俊賢巧遇的人正是劉炳中，而他旁邊的女大學生十之八九是妮博斯了。

在一切發生之前，我並沒有發現劉炳中尾隨我走出咖啡廳，思緒不斷湧上來，彷彿有兩位科學家在你耳朵兩側同時對你解釋原子彈的製作原理以及他們怪怪的天才頭腦，左邊和右邊不斷有資訊進入，等到腦袋即將塞滿原子彈而爆炸時，通常我已經睡著了。

但是這一次有點不一樣，我努力保持清醒，突然間，我發覺我從來沒有如此認真思考一件事情，劉炳中為甚麼會出現在神飲咖啡廳?不對，應該說，為甚麼他要跟別的女人調情?難道他這幾天煥然一新的原因就是為了搞外遇?

難道當初他會酗酒，跟惠子舅媽離婚，都是因為他有了外遇對象?

對方還是林秀斌的養母?

「太扯了......這實在太扯了。」經過一個小巷時，我停下來，地板上一個東西引起我的注意，要不是它躺在我走過的路上我也許不會注意到它。

我蹲下來，抹抹臉，抹掉所有想法，抹掉對劉炳中的不當質疑，抹掉對他的的猜測。那一個指頭大小的東西，黑黑髒髒的，上面被覆蓋一層防水布，我小心翼翼地掀開防水布，看到一個駭人的景象。

那是指甲。

接著他就突然出現了，把我推開遠離那條巷子，抱著我連滾好幾圈。

停下來之後，我才發現劉炳中悄悄跟著我走出咖啡廳。

「妳為甚麼會在這裡?」他皺著眉頭，露出父親逮到女兒偷偷做壞事的那種表情。

此刻的姿勢尷尬到不行，他坐在我後面從後面抱著我，而我則是靠在他的懷抱中，背對著他，手跨在他屈起的膝蓋上，我身體左右兩側被他的腳緊緊夾住。

我想起來，卻被他拉回來，屁股被迫做回原地。「噢!很痛耶!」即使被他護的好好的，手背和手肘上不免還是擦傷，這下可好了，連臀部都在隱隱作痛。

他上上下下打量著我的臉。「妳跟蹤我嗎?」

「沒有!」

他終於放開我，我立刻起身遠離他的腳和身體，轉過身，他也站起來了，身穿整齊正式的服裝，看來滑順的頭髮被梳到後面。

他真的變很多。

我突然想到。「你剛才在幹嘛?」換我露出逮到父親偷偷摸摸的表情了。「你在跟那女人偷情嗎?」

他的表情鎮定，看向我，不，應該是往我周遭的東西看，他正在看我身後的某人，表情瞬間變成恐懼。

有如旋風一般，他奔過我身邊，往巷子的方向跑去。

原來是美婦女也從咖啡廳裡走出來，她的洋裝在漸暗的天空底下看起來極為明顯。

她的平底鞋和地板碰撞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響，一步一步向我們前進，再走幾步，她就會看到巷子裡面的「東西」了。

劉炳中終究晚了一步，不管他原本想隱瞞甚麼，都失敗了，驚恐閃過婦女的臉上，然而她卻沒有尖叫或是試圖轉身逃跑，一般人而言，她看到屍體的反應已經算很鎮定了。

劉炳中站在一旁看起來非常疲憊，他將眼睛拔下來捏著鼻樑，我懷疑那是無度數的假眼鏡，為了外遇對象他甚至會改變自己的志向，他可能再也沒有機會戴上那副眼鏡了，可是我不會把它踩爛，因為那等同於消滅它為了外遇對象假作聰明的證據。

我發現，我根本還沒有完全原諒劉炳中。雖然跟劉怡萱那段對話帶給我不少平靜和諒解，卻還沒足以讓我原諒劉炳中之前做的所有一切，況且他現在疑似外遇耶!

無論巷子裡面的是甚麼東西，又多了一個我討厭劉炳中的理由了。

我的胃開始翻攪。

剛才撞擊出的傷疼痛回來了。

防水布下面的指甲......那確實是手指頭。

我想要前去查看清楚，卻怕會看到某種可怕的景象。

「妳還待在那裡幹嘛?」劉炳中發出厭惡的聲音，盯著地板上的防水布。

這句話表達了很多意思。

像是「妳害怕了嗎?」或是「妳嚇呆的表情真可笑。」

我奮力往前一踏。

喔，不，不不不，事情不應該這樣發展的。

「那是、是屍體對嗎?」美婦女的臉原本就很白皙，現在加上受驚的緣故，她的臉慘白得像個女鬼。

我努力裝鎮定。「你原本就知道它在這裡嗎?」

劉炳中點點頭，面目擔憂。

「他看起來是被殺的。」我妄下定論，要是小劉舅舅在場肯定會狠狠把我教訓一頓，他總是堅持凡事說話前都要三思(雖然他常常違反)，而且在下定論之前都要講求證據。

「嗯。」他的表情依然很凝重，他摸著下巴意味深長地看著那具屍體。

誰死了?為甚麼會出現在這裡?兇手是誰?

美婦女靠在一旁咖啡廳窗戶的玻璃上，一副快昏厥的樣子。

我翻翻白眼。

接著劉炳中作出一個令人詫異的舉動。

他開始搬動屍體。

「等等，你在幹嘛?為甚麼要挪動屍體?不是應該報警嗎?」講道「屍體」二字我忍不住顫抖。「你想幹嘛?」

他將屍體完整隱藏在防水布下，把露出來的手指也掩蓋住，然後抬起屍體的腳拖進巷子深處。「把屍體藏的隱密點。」他不假思索回答。

「蝦?」

「太明顯了，把它放進去一點路人才不會被絆倒。」他還在搬。

他從剛才就一直表現得很奇怪，他不僅知道屍體確切的位置，看到屍體一點都不驚訝，還想阻止我和美婦女看到，現在他想把屍體藏起來?理由還是不讓經過的人絆倒?

一個可怕的想法閃過腦海。

很短暫的念頭，卻印象深刻。

他把長髮剪掉。沒錯，巨大的轉變，通常都不是好事。

不對，不是這樣的，絕對不是我想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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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3月20日 18:422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zeWvi5wxd

我思緒恍然從回憶中抽出。

劉怡萱朝我跑來，這次劉炳中沒有阻擋任何人，所以她也看到了，那具屍體。

下午五點左右明明是下班人潮最多的尖峰時刻，我也能看到馬路上來來去去的車流，經過我們身邊的行人也越來越多，可是我卻沒有看到任何人停下來，難道他們都沒看見這具屍體嗎?還是因為天色太暗看不清楚?

你們都沒看到嗎?不會只有我和婦女看到而已吧?

來來去去，行人各走各的，有的聽著耳機，有的滑著手機，有的在放空，有的已經累到不行眼睛幾乎快閉上。

每一個人都像屍體一樣，行屍走肉。

難道我放學之後也是這副鬼樣子嗎?

算了，發現屍體也不是件光榮之事，沒看見最好。

「無論妳現在再想甚麼，答案都是，不是!我知道妳現在想幹嘛，妳完全不知道任何事情。妳甚麼也不懂，我不准妳採取任何行動!」

我看了一眼還在移動屍體的劉炳中，再看看靠在窗戶上的美婦女，然後再看到我身旁的劉怡萱，最後再看回劉炳中以及那具屍體。

「我們走吧。」我從劉怡萱手中接過自己的書包，背起來之後拉起她的手，轉身離開。

唉，人生無常，這句話說得真對。

我放棄追究，帶著劉怡萱一起往回家的路前進。

劉炳中，我相信你沒有殺人，不管你有甚麼觸碰屍體的癖好，我會相信你。可是我沒有原諒你對我做出的事情。

話說，你拋下了妻小，也拋下我一個姪女，卻跟一個接受孤兒的女人偷情，這像話嗎?

劉怡萱一直沒有說話，我沒有回頭察看她此刻的表情，她握緊我的手，我也回喔。

沒走幾步，我們與一個年輕男子擦身而過。

他之所以引起我的注意是因為他正把玩著一隻藍色原子筆，我的目光忍不住停留在他那隻敏捷的手上，原子筆已不可能的速度快速旋轉，旋轉，旋轉，原子筆在他骨瘦如材的指尖來回穿梭，快地變成一團藍色影子。

我開始打量他，他的腳步非常輕盈，只是因為兜帽讓我看不見他的臉，他經過我們朝著劉炳中的方向前進。

我好像中了他的催眠，那枝原子筆旋轉的樣子一直停留在我腦海中無法揮去。

走幾步，我原本想回頭看那男子接下來會變出甚麼把戲，卻因為劉炳中的緣故我忍住了。

直到我聽到一聲慘叫，淒厲的劃破天空，卻依然蓋不過車輛的聲音。

但是我聽到了。

那是一種不安又恐懼的叫聲，被猛獸所震懾會發出的聲音。

忽然我覺得事情沒有那麼單純。

顧不了那麼多我回頭，卻見美婦女已經倒在自己的血泊之中。

她的臉部慘白，腹部不自然的上下抽動。

那枝藍色的原子筆。

男子用筆尖銳的一端不斷來回插入美婦女的腹部，抽出來，插入，抽出，一直不斷重複，白色的洋裝上到處沾滿鮮豔的紅色，那雙握著筆的手仍不停猛插、抽，她的器官，骨頭，血塊，全部一切，直到搗碎。

劉炳中從旁邊往男子撲來，他抱住男子的腰部把他往車道上推，男子很快就反應過來，反過來壓制劉炳中，可是劉炳中的力氣占上風，男子一直不斷被推往車輛熙來攘往的車道上，要是真的被推進去那種速度的車流之中的話，任誰都會在一秒內被輾死吧?

在最後關頭，男子成功停下來，他的腳跟已經離開人行道踏在柏油路上了，要是他沒有及時止住，他的背部早就被車輛削掉一塊肉。

男子脹紅著臉，抬起一邊手肘使盡全力往劉炳中的背上敲下去，劉炳中並沒有放開手，可是抓住他的力氣變小了，於是男子趁機移動腳步將自己與劉炳中的位置交換。

又一擊。

我聽到劉炳中悶哼。

又一擊。

他依然不肯放手。緊緊抓住男子的衣服不放，頭部卡在男子的腰間，我看得出來他快沒力氣了。

男子再次肘擊，由上往下用力——

「啊!」劉炳中鬆手，跌到地板上。

男子踢了一下倒臥地板上的劉炳中，接著朝他吐了一口口水，然後往還沒死透的婦女走去。

我整個人僵住了。劉怡萱也是。

唰——

一台紅色敞篷車緊急煞車，停在街道旁，咖啡廳門口，巷子正前方。

「快點上車!」坐在駕駛座的陳伊羽朝我們大吼，試圖壓過敞篷車發出的轟隆聲。

所有人轉向那台醒目的篷車。

「陳洛婷!」陳伊羽死命大吼，用力打開車門，繞過車尾朝我走過來。

發生什麼事了?

劉怡萱縮在我旁邊，努力鎮定下來，把屍體和婦女血肉模糊的畫面拋出腦外。

眼看著陳伊羽踱步走來。

為甚麼我動不了?做點甚麼啊，陳洛婷!妳在幹嘛?沒時間給妳思考了!

我站在離紅色跑車三步遠的距離，三步，我只要走三步就可以遠離那些東西了，不管是突然出現殺人的男子或是那具躺在巷子裡的謎樣屍體或是一直旋轉的原子筆還是劉炳中快點離開我的腦袋!

距離婦女最近的劉炳中似乎已經放棄阻擋男子了。

他自從聽到陳伊羽的吼叫，就一直試著站起來，我人好好的卻完全動不了，腳彷彿被綁了重鉛一樣，我顧不了劉怡萱。

陳伊羽的吼叫一直迴盪，我好像看到劉炳中站起來，我離他最近所以我看得到，而陳伊羽也是朝我跑來。

劉炳中和陳伊羽差點撞在一起，劉炳中最先抓住我，將我打橫抱起朝車子的副駕駛座跑，幾乎是同時，陳伊羽拉住劉怡萱，將她穩穩的提起，下一秒她已經安穩地坐在車內，陳伊羽也坐進車內，安定好劉怡萱之後，朝我看來。

我幾乎在飛。

劉炳中抱著我一箭步來到車邊，連開車門都省了，直接抱著我跨過車門坐進副駕駛座。

「欸?」我的神經終於恢復知覺，卻發現我坐在劉炳中的大腿上。

「別吵，現在不是害羞的時候!」

我沒有害羞啊!

某人用力踩下油門，來不及思考是誰，我的身體立刻往後靠，劉炳中結實的胸膛此刻毫無章法的上下移動，他呼出的氣輕輕拂過耳邊。

「夠了，我要到後面去。」我硬拉開劉炳中環住我的手，轉身想要爬到後座。

「別亂動!我第一次開這玩意兒......」話剛落，車子大力震動，往左傾斜脫離車道，我的身體再次被迫往後倒，頭上腳下。

「哇!我的裙子!」我連忙爬起來，卻撞上車前面的夾層，副駕駛座真擠，我整個人完全倒立，腳只要一亂動就會不小心踢到劉炳中的肚子，而且......下面的踏墊還蠻乾淨的嘛......

啊!不對!

我又挪動了一下身體，試著爬起來，卻讓情況更糟糕。

「陳洛婷!妳不要動!車子都在晃了啦!」劉怡萱的聲音從後座傳來。

抱歉嘛......

「妳還是一樣好動耶......」這時跟我擠在同一個座位上的男人說話了，他把我扶起來，輕輕鬆鬆。

　哈囉?

「你有看到我的內褲嗎?說啊!到底有沒有?」坐好之後，我逼問他。完全忘了他剛才還想消滅屍體的事情。

你們......

他的頭髮被風吹的亂飄，我赫然發現他看起來好不一樣，他的臉靠得很近所以我能將他臉上細微的改變看的一清二楚。

「別擔心，妳小時候總是喜歡掀裙子給我看......」我看得出來他努力壓抑著，嘴角微微顫抖。

你們有看到嗎?

剛才在慌亂之中，陳伊羽下了車跑去接劉怡萱時，妮博斯立刻從副駕駛座移動到駕駛座替補他的位置。

現在我知道開車的人是誰了。

我不懂。為甚麼大家要一副冷靜的樣子?

她發出微微的笑聲:「陳洛婷妹妹，我好像有跟妳同款的耶!好巧!」

連深陷恐慌的劉怡萱也忍不住噗哧一笑。

在這種時刻，你們竟然在談論一條內褲?而且還是我的內褲?

「喂!這是甚麼意思?!還有，妳怎麼也在這?」

奇怪，這是甚麼感覺?我說你們啊，你們到底——

「不是叫妳別亂動了嗎?」劉炳中呻吟一聲。

「我說!你們到底在笑甚麼?」我終於脫口而出，簡直不敢置信。「這裡真的有人看到屍體嗎?」

突然車子內(雖然是開放式的)陷入沉默，糟糕，我不該這時候提這個的，笑聲還有聒噪聲消失之後恐怖的畫面立刻朝我撲來。我想其他人也正面臨同樣的問題

或許他們搞笑就是為了炒熱氣氛，試圖抹滅那兩具屍體的畫面，其實他們心裏清楚得很。

「抱歉，我不應該......」

「劉炳中，你受傷了嗎?」陳伊羽插話，從後座往前傾身檢視劉炳中的傷勢。

我往劉怡萱看，希望可以得到回應。

「大姊姊，妳叫甚麼名字?」她立刻靠向駕駛座。

怎麼會這樣?為難道他們沒有聽到我道歉嗎?我不想要啊!這比有一個殺人犯舅舅還要糟糕啊啊啊啊啊!!

我往後靠住。不小心觸弄到劉炳中的傷口，我無視他的叫吼聲。

我的內褲......

環顧四周，車子上的我們看起來如此歡樂，但我知道在那些微笑與笑聲之下是無盡的恐懼，想用玩笑把那種噁心的畫面抹滅掉是不可能的，一旦歡樂淡去，恐懼就會回來，漸漸蔓延，攀上全身，整個車子，直到佔據所有人的每一個細胞。

我被迫靠在劉炳中的懷裡，他的手臂上有一個傷口，腿上似乎也有一道不淺的劃傷，一定是那個年輕男子為了阻止他跑走而用藏起來的小刀攻擊，我的手背還有手肘上也有傷口，它們正在流血，傷口附近沾到髒東西，我試著把它們吹掉。

那是剛才造成的擦傷，但是劉炳中受到的傷害比我更大，把我抱在懷裡護助我的頭，卻任由自己血肉之軀在地板上磨擦，只為了不讓我見到巷子裡的東西。

「欸，」

「幹嘛?」

「我相信你沒有殺人。」或是偷情。

「嗯。」我可以感覺到他微微上揚的嘴角。

「可是我還沒原諒你，」我很不安，「我要你跟我解釋這一切，為甚麼你突然之間轉變，先是變成一個酒鬼，現在又是一個我認不出來的......男人。還有，為甚麼你當初要把我丟在遊樂園長椅上，我說這個不是在耍個性或是撒嬌，當然，我現在已經長大了很堅強，只是......」

非常非常不安。

「只是那個時候的女孩，很傷心。」

他從後面拍拍我的肩膀，甚至摸了摸我的頭。「不要怕，不要傷心。」

我沒有回應。

年輕男子拿著原子筆猛插，鮮血沾染在藍色原子筆上形成強烈的對比，那是我看過最震撼的畫面，也是最噁心，殘暴的，久久不能揮散。

白色洋裝，鮮血。

這件事，究竟?

不要怕，不要傷心。

深呼吸——

找出真相，就知道究竟怎麼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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