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the ILLUSORY》 - 【第二篇塵凡】三、真實謊言

　　新曆十四年八月十九日，上午。

　　優音的家中，臥室的床邊，她重拾那些被遺忘的過往。備份資料傳回至記憶卡，她找回她跟虛幻人相處的時光，她緬懷那些逝去的夥伴──她原本的助理迅雷、替代的助理龐熊、被牠獵殺的虛幻人尋靈──她想到亮光。

　　所以，這就是心痛嗎？

　　優音拔下儲存器。她的頸環因為一口氣灌輸大量記憶資料而升溫。天旋地轉，她無力握住儲存器，儲存器落地。

　　當優音閉眼，所見並非漆黑，而是雜亂的色彩餘光，她聽見那些雜色發出鬼魅的嚎叫；當她睜眼，瞳仁收縮，她看向臥室的門口……亮光就站在那裡。

　　亮光走進臥室。

　　「妳也有藏一個儲存器嗎？」他說，「之前妳把我的記憶刪掉，但妳不曉得我有我的儲存器。我也以為妳沒有記憶了，但我不曉得妳有妳的儲存器。原來我們這麼像。」

　　亮光再向優音跨進一步，揚起沉重的腳步聲，聲音在安靜且乾淨的臥室裡翻滾，像某種沉積多年的隱形灰塵。

　　臥室沒有開燈，陽光穿透窗簾，為房間裡的人與物披上一層浮動的光影。黑與白順著優音的鼻樑劃清界線，白光籠罩她的右半臉，黑影籠罩左半臉。堅強與軟弱的情感在融化成淚水，在她的眼眶裡打轉。

　　「你把我的記憶刪掉了，」優音說，「不可能啊？我的呼叫器……」

　　「原來妳把這個東西叫做『呼叫器』。」亮光拿出優音的呼叫器，把那台鈕扣大小的機器扔到床上。「我的手錶有一個特殊功能，它可以開啟訊號屏障，阻斷方圓五公尺內的任何訊號。所以說，妳的呼叫器沒有作用。」

　　「你知道我的『誕身』是誰。你全都知道，對不對？」優音說。

　　優音希望亮光替自己辯護。

　　「妳以為我知道一些事。這樣只對了一半，」亮光說，「我知道的比妳知道的更多。」

　　「阿光，你到底是什麼人？」

　　「有些事還不能被發現，小音。」

　　亮光從腰間抽出電擊警棍。

　　這次你想先電暈我，然後刪除我的記憶嗎？一股心寒油然而生。「對不起，我不會再讓你得逞了，阿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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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意思，關於早上的竊盜案，我可以請教你一些問題嗎？」

　　「沒有，我是說，當然可以。」

　　「忘了自我介紹，我是優音。」

　　「我記得妳，剛剛在門口看到妳們一群記者圍著我們局長。」

　　「噢，那個啊！」優音把瀏海撩至耳後，「剛才的時間太短了，我們還有很多問題沒問。連續竊盜案嘛，我們都會被這種事吸引過來。」

　　「對了，我是亮光。叫我『阿光』就可以了。」

　　在優音和亮光的記憶裡，這是他們的第一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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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他們針鋒相對。

　　亮光的警棍刺向優音。優音壓低身姿，警棍劃開她上方的空氣。一聲呼嘯。優音用右手抓住亮光的左臂，再用左手扣緊他的右臂。兩人四手，四股力量交纏。肌肉拉扯，青筋浮凸，亮光感覺他的合金骨架可能會被優音掰斷。

　　亮光甩脫優音的箝制。

　　「她，甘願這樣活著嗎？」

　　優音出拳，衝擊性的麻痺蔓延亮光的顏面神經，亮光聞到鼻腔裡的血腥味，他的嘴裡嚐到鮮血。

　　「你願意從此墮入黑暗嗎？」那個人曾說。

　　「我早就做好覺悟了，」亮光回答。

　　優音抬腿正蹬。亮光的警棍脫手，他飛越大半個臥室，他的頭砸破櫥櫃，肩膀撞開牆壁，油漆和水泥崩解成碎塊，飄飛、旋轉，潰散成更細小的塵埃。他的左腳不僅撞掉門把又劈開房門，腳掌卡在裂成兩半的門板中間，房門的開口看起來像巨獸正在張開牠的大嘴，一層層尖銳的木片交錯凸出。

　　各種材質的爆裂聲從臥室、廚房、客廳迴盪到玄關。亮光躺在臥室外的大理石地磚上。木屑和塵埃起舞，陽光在窗簾上浮動，混淆了現實和虛幻的界限。現實和虛幻，本來就沒有界限吧？他心想。

　　亮光聽見回憶裡的聲音……

　　「她，甘願這樣活著嗎？」亮光問。

　　「不會的。她是個頑強的女孩，」對方回答。

　　「都注定了嗎？我們的命運。」

　　「命運是下坡的滾石，但在行動之前，我還是希望能徵詢你的意願。你願意從此墮入黑暗嗎？」

　　「我早就做好覺悟了。」

　　「……你會成為壞人，被好人厭惡，被好人懼怕。」

　　「好壞都無所謂，我就是我，我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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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優音一屁股坐到床墊上，回彈，穩穩地坐著。

　　亮光呻吟，優音看見他拔出流血的腳掌。

　　亮光要站起來了。優音先是害怕，然後對自己的害怕感到荒謬。

　　優音站上雙人床，打算借助床墊的彈簧來一次飛跳。

　　亮光緩慢起身。

　　優音準備撲向亮光。

　　亮光跪地，暈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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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意思，關於早上的案件，妳還有問題想問嗎？」亮光說。

　　「你問我嗎？」優音說，「該問的都問完了。連續竊盜案嘛，我們都會被這種事吸引過來。沒什麼，例行公事而已。」

　　「是嗎？我想說，呃……我記得妳，剛剛在門口看到妳們一群記者圍著我們局長，」亮光嘗試攀談。

　　「噢，那個啊！請問有什麼問題嗎？」優音說。

　　「沒有，我是說……抱歉打擾了。」

　　這才是當初的真相，卻不是他們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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