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霄雲雙目圓睜，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佝僂的老人，怎麼也無法將殺盡一城之人的窮凶極惡之徒與藥王谷聯繫在一起。
「小丫頭消息挺多。妳是桃花閣的人？」任平生沒有笑意地勾起嘴角，打量著輕易道出他人來歷的千絕。
「不是，只算有些交情。」千絕面無表情地回應，很快話鋒一轉：「無論如何，任逍遙和前輩也算有緣，如今他下落不明，你若能出手，他或可有一線生機。」
「你既知我出身藥王谷，更應知藥王谷早已棄了我這個徒弟，他是死是活，與我無關。」任平生語氣平淡，眉頭微皺，隱有拒絕之意。
「可若我說，把任逍遙抓走的，是周燁呢？」千絕眼神定定地看著彷彿世間一切都無所謂的任平生，沒有看漏他陡然凌厲的目光，只聽他問：「你說誰？」
「周燁，南蠻護國大將軍－周燁。」千絕的話擲地有聲，身邊的王霄雲努力掩飾心中的驚駭和疑惑，只是站在姑娘的身後聽著兩人對話。
王霄雲知道周燁。
或者說，整個大啟無人不知周燁，十年前南蠻出了一名驍勇善戰的護國大將軍，曾率十萬大軍兵臨湘城城下，當年要不是湘城城主王知行與兒子死守湘城、李畫雨一劍入劍仙，再加上朝廷及時派兵來援，恐怕如今的大啟疆域，便不是如今的光景。
可周燁和任平生是什麼關係？為何千絕篤定這個名字會改變任平生的決定？
「若藥王谷舊情不足以打動你，那便看在昔日舊仇份上，還請任前輩出手。」話已至此，千絕不再多說，只是彎下身子，深深一揖。
聽完千絕的話，任平生望向沉黑的天色，不知想到什麼，嘴角輕輕揚起：「小丫頭，你很聰明，說的話也很動聽。可有一點你說錯了，我若出手，不是為了舊情，更不是因為舊仇，只是因為那小子，買了我的一本書而已。」
千絕聞言一愣，重新站起身，輕頷首也勾起嘴角：「多謝。」
任平生說的沒錯。
她差點忘了，江湖人出手，無須權衡利弊，無須恩仇萬千，只需要一面之緣。
一本書，一句話，一條命。
就是如此簡單。2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c4tAv7zOc
天色將亮，理城一處平平無奇的客棧裡，一名少年睜開眼睛，觸目所及是一名高大魁梧的男子站在窗邊，雙手負在身後背對著自己。
昏迷前的記憶猝然回籠，還沒來得及收斂氣息假裝沉睡，窗邊的男人已轉過身來，他年紀已過不惑，容貌英氣，目光如鷹深沉，帶著上位者的審視，膚色經過經年曝曬而成古銅色，即使只是如此刻般平靜的凝視，便帶著說不出的凌厲殺氣。
目光交會的瞬間，任逍遙不自覺地不適地皺起眉，被極度危險給籠罩。
「好久不見。蕭小將軍。」年過不惑的中年男子緩緩開口，任逍遙先是一楞，瞬間瞪大雙眼，腦中飛快盤旋過多個念頭，最終塵埃落定成一個計畫。
在對方話落的瞬間，任逍遙已經明白一件事－眼前的人，認錯人了。
「呵。」任逍遙輕輕一笑，即使自己的雙手被綑綁也無懼地迎上對方的目光，惜字如金地開口：「好久不見。」
「我很好奇，若大啟朝堂得知蕭小將軍在這裡，會做出什麼樣的決定。」男子邊說邊走至桌旁的椅子坐下，饒有興味地看著任逍遙。
資訊量太大，任逍遙放棄理解，只是望向對方，也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你可以試試……只是，這應該不是你抓我過來的目的吧？」
「蕭小將軍依舊聰明過人，若我兒有你一半精明，那我便不用操心了。」男子感慨地笑了一聲，而後正色坐挺身子，鏗鏘有力道：「如今你在大啟只能躲躲藏藏，不若南下入南越，若你願意與南越合作，我必護你周全，並許你五萬兵馬。」
饒是任逍遙自認思維敏捷，這一瞬間腦子也忍不住停擺一瞬。
－五萬兵馬？他在說什麼？
眼前人，是南越的人？
何人有如此氣魄，一開口，便能許人五萬軍馬？
「蕭小將軍難道不想報仇嗎？」任逍遙的沉默在對方眼裡，成了猶豫不決的踟躕，他再次加把火並承諾：「你不必害怕南越人不容你，我周燁以護國大將軍之名作保，南越無人敢質疑。」
短短幾句話，任逍遙只能咬緊牙關才不會讓訝異從神情與口中露餡。
窮盡腦袋瓜也萬萬想不到，綁架自己的眼前男子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南蠻護國大將軍周燁！
「周將軍說的，我已經知道了。」半晌，任逍遙才理清思緒小心翼翼地開口：「我會考慮的。」
「……」周燁雙目如鷹，凝視著雙手被捆躺在床上的少年，少年回望的目光無懼，面容俊秀，眼神澄澈，不因自己一席話而動心，一如當年……
一如當年？
一瞬間，周燁心中掠過些許異樣。
「好。那我靜候蕭小將軍佳音。」周燁站起身，手一抬，束縛著任逍遙的繩子應之而斷，內力之精準與鋒利讓人心中一凜，他如玩笑般提議：「你若答應，就連當年你向我討的那把劍，我也可以給你。」
任逍遙挑眉，嘴角微勾，同樣滴水不漏地玩笑回應：「如此我可得好好考慮了。」
話落，屋內氣氛陡然詭異地凝滯一瞬，任逍遙只覺身上忽地被一股巨大內力所籠罩，毫不掩飾的殺意撲面而來，只聽方才尚稱和顏悅色的將軍此刻神態冰冷，看著自己的眼睛如視螻蟻，周燁堅定地開口：「你不是蕭子堯。」
若是蕭子堯，他不會考慮與南越合作；若是蕭子堯，他不會武功差勁至此；若是蕭子堯，他不會忘記那把劍。
最瞭解一個人的，往往是他的敵人。
知己莫若敵，哪迫有著同樣的皮囊，周燁也知道眼前的少年並非故人。
哪怕他們其實只見過一面。
一次相逢，一場交手，一生敵友。
就是如此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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