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真理！ - 卷一．０２：便利商店驚魂記

眼看少年真的拉他往店裡去，明季對於少年沒常識的看法從疑似變成肯定。

現在進去就是找死啊！他真不理解為什麼少年要先救下他的命再推他進鬼門關，這算什麼，凌遲嗎？還是「我救了你一命所以你的命算我的」這一套？哪個都不好啦！

但少年嬌小的手掌握力極強，明季怎麼甩也甩不開，只能任由他拖著。不是說異世界轉生最常見的是被卡車撞，其次就是為了救人被搶匪殺掉嗎？

要命，明天的報紙頭條應該是「＊＊高中學生便利商店遭刺身亡」之類的啊！

是說現在好像很少人在看報紙，那他死得可真沒價值。

來不及了，店門橫向敞開，睽違已久的冷氣吹來，如果不是在死前才享受到文明的結晶，他會比較感動一點⋯⋯

「我要兩杯香蕉冰沙～」

少年的聲音迴盪在空氣中。

女店員停下數鈔票以及交錢的動作，愣愣地沒反應過來。

黑衣男看著他們，表情半是疑惑半是不爽。

就在這尷尬的時刻，店內不看場合地響起了這樣的廣播：

『會員集點可兌換冰美式哦！』

少年雙手一拍，「啊，我有會員，麻煩幫我累積。」

外加一個也不看場合的少年。

整個空氣安靜了十秒左右。

最先有所反應的是黑衣男，他提起開山刀，指著少年罵道：「你又來幹嘛！」

什麼？

舊相識？

「來買冰沙啊，不然來幹嘛。」少年理所當然地說。

「那，」開山刀刀尖晃了晃，正對著明季。「這個一直抖抖抖的又是誰啊。」

「喔，等紅燈遇到的。」

黑衣男顯然不接受：「你少來，你這死鳥明明知道，任憑你大吼大叫，正常人都看不到你。」

看不到？你是什麼東西！

明季用眼角餘光看了一眼這個螢光桃紅人，不由自主抖得更厲害。那麼不正經的傢伙果然不是人！剛才發現他缺乏常識的時候就該察覺了！

「我、我是正常人，真的只是在紅綠燈碰到他的！」他辯解，然後才發現自己有夠白目，立刻閉嘴，但為時已晚。完了，他到底應該找劫匪還是疑似不是人的東西當靠山啊，尤其兩邊看起來不太和的時候。

「哦？」黑衣男提著開山刀繞了過來，上下打量著他。明季動也不敢動一下，生怕對方一時激動砍了他。然後，黑衣男說：「臭鳥身上有驅散的水晶，會讓閒雜人等都遠離，你能看見他就不是正常人啊。」

「⋯⋯水晶？」老實說，明季很想認為這兩個只是中二病，但他說的也很有可能，畢竟整條路放眼望去沒有一個行人，即使是因為烈日的關係，在這麼繁榮的台北還是很罕見。而且也沒多少車子，唯獨那幾輛趕時間的大車，不過一輛輛都超速，好像想盡快離開這是非之地似的。

再說少年剛才的行徑一件件都不像正常人能做到的，在這個異世界劇情大肆流行的年頭，明季覺得也不無可能。

當然這還因為他在大部分的事上本就容易被說服，但這點他是不會承認的。

明季平常的個性是有點隨波逐流，但是，有些景象真的並非兩手一攤說「我無可奈何啊」就了事的，他一定也有難以接受的場面。

例如眼前兩個人的互動明顯大有問題。

「你不知道？真怪了。死鳥，為什麼他會看穿，你的水晶是裝飾的嗎？」黑衣男把刀架到少年肩上。

「啊～人家也不知道啊，他就自己過來了。」少年絲毫不在意，從螢光桃紅色口袋拿出螢光桃紅色的皮夾，取出一張小卡片，又對櫃檯瑟瑟發抖的小姐喊：「這是會員卡，請給我兩杯香蕉冰沙～」

「當老子不敢砍你是不是！」眼看逼不出話，黑衣男乾脆地揮刀。

啊啊啊啊啊啊啊！血淋淋的畫面——沒有出現。

只見少年超違反人體地將左腳抬高過頭，直接踢飛即將割下他那顆頭的開山刀，刀子漂亮地表演了一個空翻三周半之後狠狠插進地面。他還順便般地曲起膝蓋，下一秒用光溜溜的腳底往比他還高一個頭的黑衣男的臉踩下去⋯⋯真的是踩下去，硬生生將黑衣男給踩出了鼻血，倒退好幾步撞在冷藏架上，一罐綠茶甚至很配合地掉下來。

然後少年把腳放回地面，若無其事地喊：「請給我兩杯香蕉冰沙～」

明季傻眼。

這種相處方式，到底⋯⋯他完全理解不能。

少年看起來一點都不弱，既速度很快又力量很強，能從貨車前搶救他還能踢飛劫匪，甚至好像來自異世界，但是⋯⋯這腦袋是不是撞到了⋯⋯

「你怎麼對香蕉冰沙異常執著啊⋯⋯」老實說什麼搶劫的危險氣氛都被毀了，他不自覺就開口廢話了兩句。

「做人要貫徹始終，不輕易放棄，才能從炎熱之地得到清涼的救贖。」少年居然朝他比了個大拇指。

他不該開口的。

大概看櫃檯小姐一直沒反應，少年單方面推斷是太小聲了，揚高音量又說：「請給我兩杯⋯⋯」

「不，她真的有聽到。」明季看不下去，再次嘴賤。

「哦～？那是哪裡出問題了？」

「一般來說便利商店不是點單制⋯⋯啊！」真的是一不小心話就被牽著走了！

「喔！了解！你真聰明呀～」少年拍拍他的肩膀，蹦蹦跳跳地往冷凍櫃邁進。

⋯⋯這個人到底在幹嘛。

正在這時，黑衣男緩緩從冷藏架爬起來，帶著滿臉不爽拔起開山刀。他隨手一揮，就將刀甩了出去，不是針對明季，而是瞄準少年毫無防備的背影。

「小心⋯⋯！」明季都來不及說完，少年正好往旁邊一側，將一杯冰沙拿出來看，刀就從這瞬間騰出的空間飛過，這次卻不是鑿在地上，刀身撞上牆壁，水泥出現龜裂，數秒後戲劇性地「轟隆」一聲倒塌。

少年似乎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剛剛閃過致命攻擊。停了幾秒鐘，才聽到他大吸了一口氣。

反應好慢，明季忍不住想。

「這杯居然過期了！」

⋯⋯原來是在震驚這個的嗎！

「真是的。」黑衣男見行兇不成，隨便往地上一坐，抱怨道：「怎麼搶個劫都能被你阻撓。」

「哈哈，誰讓我不想看到同學被另一個同學宰掉呢。」少年一邊揀選冰沙一邊說：「你不怕末風把你殺死嗎～他那麼注重校譽，尤其你還欺負學弟。」說著，少年指向明季。

「我？」

「對啊⋯⋯喔！剛剛忙著打架滋事，忘記跟你自我介紹喔。」

你也知道你們在打架滋事。

「我呢～我在現實世界的名字叫江渡，喜歡鳥，所以綽號是渡渡鳥。你可以直接叫我綽號沒關係。」少年一手拿著一杯冰沙，再次使出抬腳過頭的絕技，靈活地關上冰櫃門。「他呢～是我同學，也是二年級的，他叫什麼我忘囉，反正叫他流氓就好，人如其名啦。」

然後黑衣男揍了少年一拳。

少年笑嘻嘻地回敬他一腳。

「你們是同學⋯⋯渡渡鳥是我學長⋯⋯你們都是我學長？」看著兩個怪咖，他問。

「對啊對啊～」

很好，我明天就轉學。

「就算他是你學長也一樣，不要聽這神經病的話，他頭殼裡都是水。」看上去和這綽號很相稱的流氓中肯地說。

「人有百分之七十都是水。」少年，自稱渡渡鳥的螢光桃紅人，一本正經地回應。

「看來你那百分之七十都集中在腦啊。」

看他們倆可以無止盡的吵下去，明季決定把那些真正很重要的事問出口：「那個，請問我到底為什麼會捲進來？就算我誤入了異世界的學校，應該還在正常人的範圍內吧？剛才不是說正常人看不到渡渡鳥嗎？」

接著兩人互看了幾秒鐘，由企圖表露善意卻只擠出一臉陰險的流氓說：「你既然在這學校，就已經不是正常人了。雖然這顆水晶應該很強力才對，不過這次也搞不好是水晶因為不喜歡死鳥所以剛好就爛了，別太在意。」

「不，我真的很在意。」明季硬著頭皮發問：「你們說是異世界來的遊學生？那麼你們用的是異世界的力量？」

「對啊，魔法和附魔武器等等。然後交換生和遊學嘛，大概是這樣的⋯⋯」流氓大概簡述了一下過程。

不是，這年頭穿越世界怎麼這麼和平啊，按理說應該是什麼被車撞的、因正義而死的、過勞死的、還是死的不公不義的才會穿越嗎？

有人填填表格辦個手續就可以過海關從異世界來地球的嗎，順便學學地球的科技，放假還可以回去玩。

「⋯⋯所以老子用的其實是原鄉的能力。當然你可以交換到我們這邊，順便學學異世界的魔法，放假可以回來玩。」流氓說出了超過分的待遇，完全戳中明季的想法。

「對啊～既然你都遇到我們了，也知道學校的真相啦，要不要乾脆一點，你也來當交換學生。」

「不用了謝謝。」他一秒拒絕，畢竟頭一回見到的兩個異世界人是這種德性，一個腦子有病一個一言不合就打，明季完全不敢奢望其他人會是正常的。

「是喔，真可惜，末風交代要招新生的說。」渡渡鳥走到櫃檯，塞給小姐幾枚銅板。

流氓遞出一封信給明季，上面簽著沒有看過的字體。「有需要的話隨時歡迎再聯繫，跟著老子，你可以發現不一樣的人生喔。」

他難得說了不像流氓的友善話語。

「例如搶銀行和放火燒山、轟炸軍火工廠之類的，非常不一樣的人生體驗，是男子漢就該走一趟。」

收回，這話超像流氓。

「還是你要來找我，我可以帶你去魔王城賞鳥，那邊有突變的螢光綠恐鳥喔。」

這邊的提議也很糟糕。

「你抄襲老子的話！」

「你才截我的梗咧！」

一不留神，兩個異世界人又莫名其妙打起來。

收好信封，他看看四周，目光最後鎖定在粉碎的牆壁上。「那個該⋯⋯」

「我來喔，我來收拾流氓的傑作喔。」渡渡鳥從第二把不曉得從哪裡變出來的開山刀下閃過，匆匆舉起一隻手，「看清楚～這是魔法，你來我們學校的話可以學到喔。」

對準牆壁的掌心散出淡淡光芒，年輕開朗的聲音流暢唸出一長串話：

「＃％＃％＊＆＊⋯⋯岩魔法『石鬼的再生術』。」

那個，我可以問一下前面那坨神秘語言是什麼嗎？

不過，驚人的現象打斷了他的吐槽——散落在地上的牆壁碎塊瞬間裂開，化為粉塵，凝聚到斷壁的缺口，將其補滿。轉眼水泥牆上已經沒有洞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灰色岩壁。

「然後～你看這是我的專長喔～光魔法『鳳凰的彩羽毛筆』！」光輝閃現，明季瞠目結舌地見證灰牆抹上和旁邊牆面一樣的顏色，連圖案都完整接上。

他揉揉眼睛，有點難置信，雖然剛才就聽說渡渡鳥是異世界人還會使用魔法，但親眼目睹真是太震撼了。簡直就像這牆壁不曾碎開一樣⋯⋯而且一刀下去牆壁會碎也很不可思議啊！那一邊的流氓更完全不正常了。

魔法是真的存在啊，原來只是他不知道而已。明季有種發現新世界的感覺⋯⋯嗯，的確是發現了異世界。

事情好像告一段落時，流氓便取出一個小小物體，放在櫃台上，說：「算了，死鳥，就當是這次老子用的水晶不夠強，居然把你給招來了。老子主動整理，不准和末風打小報告。嘖嘖，早知道就去買高級的。」

下一秒，流氓放下的物體開始噴煙，仔細看這居然是某牌廁所芳香劑的小罐子，異常眼熟。

「等⋯⋯」渡渡鳥一手就往明季的口鼻捂。

「唔唔唔——」這樣會死！會窒息而死啊你知不知道！

⋯⋯搞不好他不知道。

對於渡渡鳥的各種無常識行為，他都已經有點接受了。

然而他馬上就感謝渡渡鳥了，因為暴露在煙霧中的女店員，沒錯就是被他們晾在一旁還在往死裡抖的女店員，白眼一翻向後倒了下去。

這是什麼殺人煙霧！

渡渡鳥極為自然地伸腳踩爛噴霧罐，是的，再次將腳直接舉高然後踩爛擺在櫃台上的罐子。順理成章到明季覺得他也應該上去踩個兩腳似的。

流氓的臉色很難看，顯示那罐疑似劇毒的噴霧價格不菲。「你幹嘛，老子洗她記憶而已，迷魂煙，她睡個半天之後會以為這都一場夢。」

用廁所噴霧改寫記憶，這已經超越玄幻，跳躍到他無法參與的地步了⋯⋯

見故障的噴霧罐不再冒煙，明季趕緊掙脫渡渡鳥的手，用力呼吸了一下他還以為再也碰不到的空氣。

「你老年癡呆啊～學弟也在這裡，他還不⋯⋯」

說到一半，警笛聲由遠而近傳來，大概是剛才叫警察，現在趕到了。

「唉呀～來得真早，掰掰小季，有考慮交換學生的話隨時找我喔。」渡渡鳥順便塞他一杯冰沙。

對喔，他都忘了他本來只是想買個冰沙消暑，初衷這種東西還真容易被遺忘在人生的道路上啊。

他掏掏口袋要拿錢，渡渡鳥先回絕了：「下次見，這杯當我請的。」

基本上他並不想下次見。

但渡渡鳥沒等他說出這句，逕自往店外去了，拔起一支彷彿早就預定會被拿走而放在這裡的螢光桃紅色洋傘，一溜煙又消失在九月的暑氣中。

真是來去如風。

而且，你該不會還是通緝犯吧，一聽到警察來就狂奔那種。

警察不是你叫的嗎？

況且穿著一身螢光桃紅，想不被找到都難。

明季已經無力吐槽了。啊，這不是吐槽三句了嗎⋯⋯

「小季，回去記得拆信來看，」流氓拍拍他肩膀，「警察由老子來對付，你先滾吧。」

「了、了解。」對付？他覺得他先閃為妙。

拿著一封有點重量的信和一杯香蕉冰沙，跑了一段路之後，他才突然意識到某件很重要的事：

「我有說我叫明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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