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大反派竟然走了龍傲天後宮的路？ - 第八章：上游，然後得見陽光

輕輕吐出一口氣，祁撫刃眸光往祁凌身上挪去，駐滯良久後，大有一副慨然的覺悟，乍然退後半步。

“說不定，是終究瞞不住這天道。”他長袖一蕩，兩手飛快地動作，墨色月夜裡怎叫人看得清其手勢何為，更別談緊閉著眼的祁凌。

只見其手印中有金色靈光閃現，隨後那光便沒入祁撫刃眉心，融成一盾金罩籠在他身上。

“借你的命，也待我，好好觀察一番吧……”

祁凌在這話語中嗅出了一絲訣別之意。

什麼意思？借我的命觀察，難道……這雷劫會要了我的命？

未待細想，黑夜驟然被潑上一泉清明，霎時間如白日無異，而後一聲源自天道的怒吼響徹漫漫長虛之蒼，是天光的陷落，而這因果終會落在決心僭越者上，個中便含祁凌。

“啊！——”祁凌未嘗有膽量睜眸，可周身的明亮早已透過合上的眼皮叫他望見一片天地茫白。

然後……然後呢？“欸？”彷彿耗盡畢生的勇氣，祁凌思索著，才猛地睜大靈瞳一雙。

眼前應有的黑色盡數消彌，取而代之是祁凌沒入虛無飄渺的霧色。

“這裡是……？”斂起眸，話語吐出的半秒後，他便已然猜到自己身在之處。

流䀎四盼，霧中有紫白電火攢動，一節節曲折，沒入遠方，彷若一道道血的蜿蜒。

這是他的身體，約莫心臟位置。祁凌不解，自己的靈體為何忽而出現在此：“難道，我被電死了嗎！？”

蹙著眉心再望四方，似乎依然沒有任何特殊之變化。

“這是什麼意思啊喂⋯？”祁凌左右走了兩步，而後以拇指摩挲著下頜，他既無系統的助力，也無那些文本中秦梟焰的金手指機緣，一切的一切都只能憑他自身解決。

可他來自現世啊，明明昨日才開始於劍法之中感悟修真世界的奇妙。

眼下卻要他獨自面對這白茫茫一片色，這怎麼可能辦到嘛⋯

仍舊凝思之際，祁凌不見之身後，一道滔天的巨浪湧來，只聞那波瀾翻滾的轟鳴竟有增大之勢，連冥冥苦想的少年也驚亂地回望：“嗯，有聲音⋯？”

眼前亮堂的雪白驀地蒙上黑紗薄薄，迎面撲來的是五層樓高的狂濤。

“這這這⋯什麼鬼啊！”祁凌腦海中霎時被大浪衝散如枝椏亂葉般的念頭，滌餘下唯獨一個“跑”字。

祁凌邁開腿，剛沒跑上幾步，水便已然沒過腳踝處，使他腳下一虛，後仰著摔了一跟頭，直直跌入大浪之中。

人一無預警地落入水中，便會惶恐地尋求向生之路，罔顧當下的危險處境。

“我不會⋯游泳⋯啊⋯⋯”說罷，水凝結之掌扼上喉管，沉默堵住祁凌發聲的器官，叫他在此黯淡的藍裡浮沉不語。

好痛⋯大浪拍打身體的瞬間，祁凌只覺得即便是靈體，他都快將爆炸了，就似有一道澎湃的靈力閃身竄入他軀殼裡，充斥著每一個關節、每一道經絡、每一處神經。

衝擊他眼前是一陣天旋地轉，眼皮不覺又加重幾分。

我這是要死了嗎⋯？

可他才來到這個世界一天、才體悟修真的樂趣一日、才感受⋯缺失的父愛一夕。

就像那些沉淪樂園的孩童，奔跑朝暮，再疲憊也會有不甘不捨，眷戀黃昏點點滴滴，初識或再見的人事物。

祁凌不想，就這麼歸去——是家也好，又或是某處三界之外也罷。

也許，諸般情愫不過一枕榻上槐安，再醒來便好了。

再醒來，醒來⋯

倏爾睜開明眸，祁凌還是失望了。

沒有他熟悉的出租屋，也沒有來自祁撫刃的熱切關心。

有的不過是黑暗，一望無際的黑暗，與先前那股白霧形成強烈的對比。

“⋯這兒怎麼啥也看不見啊⋯⋯欸！？我能呼吸了？”祁凌在玄墨中探手四周，儘管什麼也未觸及，但臂彎那股水流的阻力讓他確認自己是被捲入浪潮裡了。

旋即他便驚奇地察覺到自己的呼吸不再有那陣異物倒灌的窒息感，準確而言，如今祁凌的一呼一吸都不會釋出和納入任何物質。

不過那個令他憂心忡忡的疑惑仍未被解決：他身在何處，又該往何方去？

他漂蕩靜默的黑裡，孤獨得有點可怖。

所幸他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恐懼症，唯一令其不適的，不過是自己說話時那陣朦朧的傳遞。

”算了算了，還是先找出去的法子吧。“

不知緣何，祁凌總有種在玩密室逃脫的既視感。

玩密室逃脫人家好歹有點任務提示，此刻自己眼前除了黑咕隆咚，便是烏漆嘛黑，伸手更是摸不到任何可接觸的實物。

既然左右都是烏黑無垠⋯⋯祁凌無言地凝視深淵，眼裡卻倏爾有一瞬光輝。

猛地仰起頭，祁凌此刻的眸裡滿是堅定之色。

如若說自己跌入的是一片汪洋，那麼無論左右終去往何方，總得先向上游才能找到出路。

誠然，他並不諳水性，但也試著揮舞雙臂發力。

“啊⋯果然！”祁凌伴著隙中駒悄然靠近天明，視線曾經滿掛的黯黑漸漸被光亮染成藍色。

一襲青白的祁凌就似深朔的飛蟲，在蘆葦蕩漾的河溪旁飄往趨之若鶩的明亮。

而這不會是飛蛾撲火。

⋯淡薄藍綢下有白紗點綴，衝破它，是少年眼前唯一的選擇。

祁凌腳尖一踮踏，身形便如游弋之魚般加速直直往上。

那片藍色變得愈發巨大，自一點藍光、然後是一張圖，最後填滿他的視野。

如此想來，這滔滔大浪便是雷劫的一種形態吧，以水為媒介，沖刷洗滌體內的污穢，使四肢百骸都有一股舒暢之意。

而只要他越過這水之界，大抵便能從這汪洋裡醒來。

好，那便一鼓作氣游到底吧！祁凌深吸一口氣，縱然他不會有窒息感，但也還是像模像樣地揮動手足，朝光亮游去。

接近、愈是接近，祁凌心底那抹恐懼愈是洇染而散開。

他合上眸，只憑那無形的意識領導這有形的意識，去面對他不敢面對的光芒。

“哈——”倏然睜開雙目，祁凌明眸揉合娭光炯炯，望穿春雨連綿，在徹夜裡更顯神氣，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他的異樣。

一旁的祁撫刃亦然，此刻他的金身早已不再，徒餘下緊斂的眉心，寂然注視渡劫完成的祁凌，也看不出眸色是喜、是悲、是驚疑。

“爹……”倒是祁凌先開口，青衫被夜雨沾濕，他身上的水液分不清是自雨來、自浪來、抑或汗水……

祁撫刃也杵在雨裡，他張了張嘴，黑夜的滂沱卻又把他的唇開淹沒。

終究是沒能道出話兒來。

祁凌不傻，他猜到祁撫刃先前有意拋卻他，可沒有父母會無緣無故這般做，除非——

“你是怎麼知道的？”

沒有點破話裡意義，但雨夜下的兩人都心知肚明——祁凌，不是祁凌。

祁撫刃忽地勾勾唇，漫笑出聲：“你應該知道的，他從來只吃現做的菜。”

話語都快將泯滅於雨聲中，祁凌卻是一臉的訝異。

他不信，又不得不信。

他不信祁撫刃僅憑這一處就能斷定他並非其熟悉的“祁凌”，又打心底地認可他具備這種能力。

因為，祁撫刃至少是個稱職的父親，又怎會察覺不到親血肉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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