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陽同學的瓶裝日記》 - 一、溫柔者的笨拙 - 6

班上的空氣有些躁動，台下的同學們都在交頭接耳。

老師的粉筆在黑板上發出答答的聲音，外頭風吹過，一群鳥兒從樹裡飛出。

隨著時間流逝，細細的交談聲漸漸變得興奮。

──終於鐘聲響起，壓抑的話語一口氣爆發了出來。

「咦，喔，下課啦……算了，你們快點放學吧，下次再接著上。」年邁的老師推了推眼鏡，放下了粉筆。

千陽蓋上了課本，黑板上的板書停在了一個微妙的地方，可能老師覺得同學已經無心在課堂上了，索性放棄上完這段進度。

「等等要吃飯嗎？」

「吃啊！吃啥？」

「拉麵？」

「那要快，不然等等就沒位子了！」

同學彼此邀約的聲音不絕於耳，千陽從抽屜裡拿出幾本書，按科目分類好後放進書包裡。

「千陽！」「小千！」

千陽剛拉上拉鍊，幾名少女就圍到了千陽的桌子旁。

「我們等等要去KTV，妳要來嗎？」

「啊！謝謝妳們邀我。」千陽帶著歉意地笑了笑，「但是我今天不太方便。」

「真的不行嗎？拜託妳，來待一個小時也好，我們請妳嘛！」其中一人懇求地道。

「我好想看小千唱歌！」

「求妳了！」

一旁的兩人也跟著這麼說。

「這樣啊，妳們都已經做到這個份上了……」啪一聲，千陽雙手一合，「我真的很抱歉！我沒辦法去！我也很想要的！」

「……啊，那也沒辦法。」在千陽面前的少女起身，說：「但千陽，我們不會放棄的，遲早有一天，我們會把傳說中『連美國總統也約不到的程千陽』約出去！妳給我等著！」

「那小千，明天見！」

「嗯，明天見了。」

說完，三個人便笑著跑走了。

千陽看著他們離開教室，接著自己也背起書包。

班上幾乎沒有人不喜歡千陽，她成績優異，長得漂亮，看見別人有困難也時常伸出援手。如果要說這樣完美超人般的存在有什麼缺點的話，那大概是她不喜歡談論自己，而對於邀約也很少答應，而原因則無人知曉。

千陽離開熱鬧的校舍群，來到了舊校舍大樓，沿著樓梯走上了四樓，今天的走廊仍是充滿了金黃色的夕陽光芒。

一上走廊，千陽就看見有個人影在夕陽社外倚著欄杆，那是守生。

「嗨，守生。」千陽出聲道，守生轉過了頭。

「妳今天比較晚。」

「在班上有事耽擱了一下子，今天應該是第一次你比我早到吧。」千陽說著打開了門。「為什麼在外面站著呢？這裡沒鎖喔。」

「妳不在，不方便進去吧。」

守生一臉認真地說，千陽看著他的表情，愣了一下，接著克制不住地笑了出聲。

「噗哼──哈哈哈！」

「……妳在笑什麼？」

千陽沒有理會守生的困惑，又笑了一陣，才停下笑聲，吁了口氣道：「沒什麼，但守生，門沒鎖喔，下次可以直接進來沒關係。裡面沒什麼貴重的東西。也謝謝你幫我著想。」

「嗯……」

千陽開了門，走了進去，守生也從後面跟了進來。千陽把書包放在課桌椅下，守生則來到了他的座位，把書包放在一旁。

守生接著起身，來到茶櫃前。

「啊，等等，我這邊有這個。」千陽說著，從書包拿出了一小包東西。「這是最近我們家民宿多出來的，進口蘋果茶喔。如何？要不要嘗試看看？」

千陽搖著手上的包裝，塑膠包裝袋發出清脆的聲響。守生看了一眼，接著默默地接過袋子。這是個二十入的小包。守生將外包裝打開，拿了一個茶包，其餘放進茶櫃裡的收納盒裡。

「也順便給我一個。」千陽在一旁托著頭，道。

「……自己加水。」守生有些不情願地又打開茶櫃，從收納盒拿了一個茶包，放進空的馬克杯裡，將杯子放在千陽的桌上。

兩人依序裝完了熱水，千陽拿出她的筆記本，守生在座位看著夕陽，夕陽社回歸一片沉寂。

……裕隆今天應該會來。

正當守生這麼想時，外頭傳來了一陣腳步聲。說曹操曹操到。

門被敲了幾下，千陽起身開了門，外頭是個大塊頭的男孩，果然是裕隆。

「嗨，你來了。」千陽微笑道。

「嗯，又見面了，千陽。」裕隆說著，看了看一旁的守生，「我還不知道他的名字呢。」

千陽回過頭，但看守生連頭都沒回，假裝完全沒聽見的樣子，於是道：「他叫林守生。總之你先把東西放下來吧。」

裕隆來到諮詢桌把書包放下，千陽拿了個馬克杯，裝了茶包和熱水，放在裕隆面前。

「所以說，如何？昨天結束後有沒有什麼新的想法呢？」千陽說著拉開裕隆隊面的椅子坐下。

「……我回去又想了很多，但大多都是之前就有的想法，還是沒能想出解決問題的方法。」裕隆看著自己的茶抓了抓頭，道：「但是說出來我真的感覺好很多。」

「喔？哪方面的好呢？」

「大概是……能更用客觀的角度來看待自己的心情吧。」

「那不是很好嗎？從內心解決問題，也是一種自我解脫的方法。」千陽微笑道：「但從內心解決問題不適用於所有場合。畢竟說到底這就有點自我欺騙的成分在，不切斷壓力來源，只是一味的忍受與自我安慰。遲早有一天承受不住而爆炸的。」

「……但如果壓力來源切不斷，那也只能忍受吧。」裕隆看著窗外的操場。「我聽別人說過，人是種很能適應環境的生物，說不定在那樣的地方待著，我也能在其中找到一點樂趣……」

「不。話說裕隆，我昨天連絡上了一位畢業的學姊。她也是羽球社的喔。」千陽轉了個話題。

「羽球社的學姐？」

「嗯，她現在大二，雖然已經畢業兩年了，但對在羽球社度過的日子還是印象深刻呢。她和我說，兩年的社團生活她都過得很開心，沒有後悔參加羽球社。」

「很開心嗎……」

「嗯，我還問了一些當時社團活動的樣子。她也不吝嗇地分享了很多。」千陽看向窗戶外，「每次的社團課大家都在體育館集合，自由地分組打球，彼此磨練，彼此鼓勵，在歡笑聲裡強化實力，在比賽裡雖然沒有得到第一名，但也有很不錯的成績。」

「……為什麼和我說這些？」

千陽笑了笑，說：「她說了很多，但我不管怎麼聽，都聽不出任何一絲學長學弟制的跡象。」（註：學長學弟制是一種團體中的不成文規範，強調前輩與後輩的權力關係，經常存在前輩對後輩不合理的苛刻管理、要求。）

「我不了解羽球社的歷史，那可能是最近學長的改革吧。」

「難道沒有人對那群提出改革的社幹抗議嗎？這可不是個小改變。」

「我想大概沒人敢說吧，他們是那種比較強勢的人，周圍也有很多愛戴他們的學弟在。」

「那樣現在的羽球社，不就是四分五裂的狀態了嗎？」

「不至於，我們這群持不贊同意見的畢竟是少數，反而比較像我們被強迫改變習慣。」

「這樣啊……」

千陽看著桌子，沉默了，裕隆也沒有開口，夕陽社頓時一片寧靜，只剩下千陽用筆端輕輕在桌上畫圓的聲音。

「裕隆，能拜託你做一件事嗎？」

千陽起身，拿了她的筆記本撕一頁下來。看著裕隆道：

「我想要知道些關於羽球社的事，可以說給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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