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者的暈眩 - 第一集第五話金色小樹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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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默禱的最後一小時終於過去，鐘聲響徹整座銀霜城，夜空開始冒出一朵朵豔麗煙火，人們爭先恐後地從房屋裡跑出來找親友報平安，然後拿著蠟燭或提燈開始前往各個城市集會點參加行會或團體所舉辦的慶祝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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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憋死我啦！」矮人夫婦也從臥室走出來，拜米爾抓抓他那蓬蓬的大鬍子，一臉苦悶，對樓下那桶預備已久用來慶賀冬天開始的蜜酒蠢蠢欲動，芬妮則冷冷瞪著他當作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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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個小時雖然聽見不少動靜，但是巫師有言在先，警告他們不得出手，雖然幾次都險些忍不住衝出去，幸好矮人夫婦最後還是克制住衝動，多虧拜米爾告訴妻子他們聽到的打鬥聲可能是妖精故意製造出來，引誘他們上鉤的幻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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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實際上是不是幻象，就結果來說他們遵守和巫師的約定，也保住了自己的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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芬妮趕緊到巫師的房間觀看，發現黑娜在床鋪上熟睡，漢克仍戒慎地守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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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了。」這是漢克對他們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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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一頭霧水，但是豬牙旅店馬上湧入許多歡樂客人，帶著空洞的胃和乾渴的喉嚨，大吼大叫要店主夫婦出來供應美食好酒，芬妮趕緊抓著老公下樓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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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會兒有空我會送點吃喝上來。」騎士這一晚也夠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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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激不盡。」漢克仍繼續留在房間裡，傾聽著樓下熱鬧喧騰，同時等待巫師回來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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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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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在吵鬧聲中，那兩聲敲門顯得格格不入，漢克站起來去開門，本以為是芬妮拿飲料食物上來，門一開卻是巫師帶著風雪氣味的冷髮與沉靜的臉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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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個頭相當，因此一開門就看見海奇亞斯的臉，饒是反應一流的漢克也嚇了一大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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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怎麼上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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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為白銀賢者過境那些各種族都有、正鬧個不休的客人必定要引起騷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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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奇亞斯只是勾了下嘴角，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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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這個能在千軍萬馬中自在散步的巫師問出這個問題相當好笑，雖然清楚海奇亞斯是巫師，但漢克可是靠常識維生的軍人啊！不小心還是會大驚小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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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你看看黑娜現在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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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除被冬精靈附身綁架危機那時場面過於混亂，海奇亞斯馬上就離開了，漢克惴惴不安地等待，他需要海奇亞斯當面對他保證黑娜沒事，漢克才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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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奇亞斯走到床邊坐下，低頭看著少女沉睡五官，並伸出右手，在漢克的注視下輕觸著黑娜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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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得知喜歡的老師已經回到身邊，少女原本略為凝重的眉心總算放鬆，但仍因虛脫的疲倦，遲遲沒有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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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發燒，還好，讓她睡到自然醒，請老闆娘弄些容易消化的食物給她，小心不要著涼即可。被妖精意識浸染過的靈魂，還未學會巫師的自保方式，這幾天黑娜會比較虛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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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奇亞斯具體地將如何照顧黑娜的方針告訴漢克，顯然他身為白銀賢者的任務還有得忙，一時半刻走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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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娜她……妖精的祝福有解開嗎？」漢克踟躕半晌說出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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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克總認為還是普通生活最適合像黑娜這種個性的女孩，因為黑娜的事和海奇亞斯再度重逢，知道更多關於巫師面貌與這支神祕族群的生活方式，他更是這麼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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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師的學徒必然只有成為巫師這條路可走，而那些沒有成功當上巫師的學徒下場如何，往往無人知曉，不是死亡就是下落不明，總之沒有回頭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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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奇亞斯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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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解不開的，如果解除得了，叫它詛咒亦無妨。不管人類覺得有益或有害，起碼對影響黑娜的冬精靈來說，祂希望她變得幸福。」白銀賢者淡淡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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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漢克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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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黑娜並不是我在蘇塔王國見過的第一個遭遇如此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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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漢克才會有點固執地，不如說遵循前例，選擇後遺症最小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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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如果不知道該依賴誰時，就只好依賴身邊最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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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苦惱於被擾亂的人生，忘記如何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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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師仍然靜靜地看著他，傾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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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精靈兒，黑娜也不會被你選為學徒，所以那個妖精的魔法，或許也有點祝福的效果吧？」漢克搔搔額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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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留斯，你是個好人。」巫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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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白銀賢者讚美，明朝我走路都有風了。」騎士打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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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神色一肅，未因海奇亞斯是友好的巫師就放過他，軍人總是對陰謀和隱瞞的氣味特別靈敏，漢克習慣把握任何疑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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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認識那個冬精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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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會那麼剛好，海奇亞斯要黑娜死背那篇《銀鹿禱文》就派上用場？而那個黑色影人怪物貌似針對海奇亞斯說了很奇怪的話，雖然是只有巫師才聽得懂的非人語言，但是看起來他和冬精靈之間有點淵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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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奇亞斯嫻雅地交疊雙腿，將手掌放在膝蓋上，十指相扣，一雙深紅的眸子看向漢克，緩緩露出意義不明但讓人心跳加速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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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很奇怪嗎？比留斯，我認識所有臨冬節會經過銀霜城的異族，否則又如何招待祂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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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士歎了口氣，他又被巫師打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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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天亮還剩兩個小時，正是夜間狂歡的高潮時段，但為了以防萬一，兩個男人還是守在小房間裡觀察黑娜的情形，沉默使氣氛有些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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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鬧聲變得朦朧，不像漢克剛剛聽見的震耳欲聾，顯然是海奇亞斯進來以後又施了隔音魔法之類，因此他不大不小的音量此時就非常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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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鹿禱文》是法鐸大陸魔法師留下的早期文書之一，相傳是蘇塔王國建國前居於此地的第一位巫師，在冬夜的森林裡遇見化為白鹿的夜妖精所寫的文章。」海奇亞斯頓了頓，說出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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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歷史悠久，代表性也比較高，不過主要是這篇文章本來就是巫師學徒的入門功課，簡單易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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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克聽巫師這樣說有點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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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來無數巫師反覆一再歌詠《銀鹿禱文》，也因為《銀鹿禱文》並沒有明確的指稱對象，漸漸變成對異類示好的代表文。精靈族甚至將它編成一首曲子用歌唱的方式演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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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巫師給冬精靈的情書嗎？」漢克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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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奇亞斯理所當然的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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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理解你們巫師在想什麼了……」騎士靠著牆壁無力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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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還拿了一些圖騰和祈禱文測試黑娜的反應，不過她對《銀鹿禱文》的反應最大，因此也算是賭對了。」海奇亞斯若無其事的剖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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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鹿禱文》致敬的夜妖精是冬精靈裡脾氣最溫和的異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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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妖精特別喜歡引誘死靈，所以才會以白鹿姿態出現，那妖精從黑娜的傷痕進入她身上，因為傷痕連結了悲哀的回憶，黑娜也無法抗拒才會暴露缺口。讓這位貴賓經過銀霜城其實對人類也有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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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留斯，你大概不知道被你殺死的盜匪和敵人亡靈也跟著你們秋天的足跡追來了？不過因為我給你的護身符，就算在靈魂力量最強的臨冬節，你也看不見亡靈。」海奇亞斯歪著頭，帶著溫和愜意的微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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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亡靈們都跟『那一位』一起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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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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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事情順利解決就好。」再和海奇亞斯談這種巫師話題，漢克覺得自己會脫水而死。不知道是不是神經過敏，他覺得巫師好像有點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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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海奇亞斯，你不是還要謁見陛下回報儀式完成，現在這樣和我們待在芬妮的店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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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近午再去即可，現在皇宮裡的貴族與嘉賓正擠得水洩不通。」海奇亞斯也不打算去掃興或蹚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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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辛苦你了。」漢克伸伸懶腰，感到熟悉的氣息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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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好不容易從流水般不間斷的客人要求中擠出空檔的老闆娘來送食物了，可能海奇亞斯進來豬牙旅店後有和芬妮打過招呼，她放在托盤裡的熱蜜酒與烤香腸都是兩人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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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還有少許時間，就讓我們一邊休息一邊敘舊吧！」漢克率先拿起散發酒香的溫暖陶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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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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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杯互撞，迸出一聲清脆的音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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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漢克從微醺的瞌睡中清醒時，豬牙旅店一片悄然無聲，巫師不知何時又無聲無息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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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用下樓確認，按照歷年常識判斷，樓下一定有許多躺得東倒西歪的旅客，每年黑暗默禱剛結束時都會混入一兩隻狂歡到後來看見門沒關好就闖進來的珍稀種族，光看畫面就是件有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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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霜城如許安靜，絕大多數人民包括遠道來訪的嘉賓都累了，正在休息或者靜靜地品嘗清晨冰冷透明的空氣，只有北風仍獵獵吹襲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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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除了一些零星的小節日或例行事項，蘇塔王國的居民便開始減緩活動，預備度過漫長黑暗的嚴冬了，這也是青銀騎士一年來少數能夠放鬆的假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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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算回鄉的旅者會在冰雪封閉道路前離開，也有留到來年春天的外族，銀霜城都會為客人備妥一份豐厚的補給禮物送他們上路，漢克有時也會擔任前導者，帶一些身分比較特殊的外族客人走一段路再折回王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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