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上伯爵茶的伯爵 - 第1杯

今次是第幾宗呢？我已經數不清了。

「兩位，昨天做了甚麼呢？」

身旁的警長盧克正在詢問今次的死者家屬，而死者是⋯⋯以現在所身處的客廳來看，有一盞即使沒有開燈，掛着鑽石都差點令人瞎眼的大吊燈，然後旁邊有一個大型木櫃子，裏面放了一些形狀凹凸不平的人型木像。據說是來自某個東部國家的文物，而且價值連城。因此他應該是一名有錢但品味有點奇怪的商人。

不過這些事沒有甚麼特別。我只知道，自從我協助調查這宗殺人案件以來，已經有三星期沒有休息。只是不斷工作、工作和工作。

「最近有沒有與人發生一些糾紛啊？」盧克即使用溫和的語氣詢問，死者的妻子依然拿着印有名牌「弗莉達」標誌的手帕哭泣着，而她的兒子只在旁邊用手在她的背輕拍她。

「兩位，請慢用。」有一位男侍從拿了兩杯飲料給我們，看來是黑咖啡。今天這麼辛苦，喝一兩口也不錯⋯⋯

「嗯⋯⋯咳⋯⋯咳⋯⋯」

盧克望著我說：「喂，華特，你沒事嗎？」

「咳咳⋯⋯很苦⋯⋯是甚麼啊？」

死者的兒子看見我這樣，戰戰兢兢地說：「是⋯⋯伯爵茶。」

「欸？這杯難喝的東西竟然是伯爵茶！」

「因為知道伯爵先生的來臨，所以特別為您準備⋯⋯」

欸？為我準備？準備這麼難喝的東西也算，為何一定是伯爵茶啊？因為我有這個無謂的爵位？說起來，為何一定叫伯爵茶呢？是誰發明啊？

盧克在我耳邊小聲說：「喂，喂！華特，你說得有點過頭了！」

「真是對不起，伯爵先生！我們以後會注意！」

「加迪斯先生，請你不用在意！他的性子就是這樣的，我們繼續吧。」

之後不但沒有得到甚麼線索，還要聽那位妻子說三十分鐘肺腑之言，才可以離開了。

唉⋯⋯我只想好好休息一下，都不可以嗎？

「喂，華特！」盧克拍了我的肩膀，說：「你剛才差點破壞氣氛啊！」

「甚麼氣氛啊？那杯茶真是難喝到差點窒息。」

「唉⋯⋯即使如此，我們剛才在工作中！只要案件未能解決，我作為警察，而你作為偵探，就要調查到底！」

偵探啊⋯⋯

老實說，偵探看起來是一份充滿正義感的工作，但我沒有這份正義感，更對這份工作毫無歸屬感。因為我只是從家族中繼承了現在的偵探社和爵位。即使我是聰明絕頂也好，可以選擇的話，我真是不想做這份工作。

「叮叮⋯⋯」手機響起，盧克立刻拿出來接聽。

「喂⋯⋯啊，我現在回來處理，一會兒見啦！」

盧克掛線後，說：「華特，今天先告一段落！還有要注意一下你的語氣啊！」他說完後就跑進入附近的地鐵站入口了。而我沿着大街方向前進，無意中去到一條人流比較少的街道，並有一個以風見雞為外形的路牌，寫着「加頌美道」。

我隨意選了左邊路口前進。在陽光照射下，附近懸鈴木上的橢圓形枝葉變得翠綠茂密。它們身上掛着如鈴鐺一樣的果實，任由涼風吹響清脆悅耳的聲音。小型住宅即使矮小，外牆有很多凹凸不平的牆塊和像小孩畫的塗鴉，依然有着用水彩顏料所畫的風景畫一樣鮮豔奪目。還有一股淡淡的火腿香氣⋯⋯嗯？火腿？

周圍看一看，發現香氣是來自附近的一間咖啡廳。門外掛着一個貓頭鷹招牌，地上放了幾個盆栽。最重要的是那股香氣一直在它附近蔓延，而且越來越香。

「叮噹⋯⋯」咖啡廳的門被打開而發出門鈴聲，一位穿着整齊的白色襯衫、黑色西褲和圍裙的女人拿着菜單板放在地上，看來是這間咖啡廳的女侍應。

「嗯？」她以珠黑睛亮的眼睛望著我，看來我不要繼續逗留了。

「咕嚕⋯⋯」肚子突然發出巨響，令我不禁沉默下來。

「嘻嘻！」她輕笑一聲，說：「先生，難得來到，不如進來坐吧！」

「欸⋯⋯」我未能給她回應下，她已經為我打開門，面帶笑容說：「快進來吧！」

在她的親切招待下，我不加思索踏進去了。

一進入看見一些木紋不一但不失優雅的方形柚木桌子和椅子，還有很多貓頭鷹有關的掛畫和木雕擺設，而那些貓頭鷹只是瞪大著眼睛或把頭歪向一邊，彷彿在白天也會活動一樣。但最重要的是人流不多，非常平靜。

「請在這邊坐下。」女侍應帶我坐在可以看到外面的窗台位置，然後拿起桌上的菜單給我選擇。我接過菜單後看到有很多套餐選擇，但裏面的字眼都是「貓頭鷹」為開首，真是不知怎樣形容⋯⋯

我含蓄地說：「就要⋯⋯貓頭鷹三文治套餐。」

「好，請等等。」女侍應拿出小簿寫下我所點的套餐後，說：「餐飲方面，請問要甚麼呢？」

「嗯⋯⋯就要一杯熱咖啡。」我說完後望向她一眼，她默默地盯着我，令我有點不自在。

「請問⋯⋯我的臉有甚麼嗎？」

女侍應聽到我一問，立刻搖頭說：「沒甚麼⋯⋯」

「伊芙，過來幫手上菜啦！」

「好，我現在過來啊！」女侍應回應在對面吧台工作的老年男人。他滿臉皺紋和留有一把濃密整齊的白鬍子，但拿着調配飲料用具時，動作乾脆俐落和如紳士一樣的大方得體，看來是這間咖啡廳的店長。

「我現在失陪一下，十分鐘後會為您上菜。」她說完後，就一下子把吧台上的四道菜餚給坐在我旁邊的四名客人，然後快如閃電為其他客人點菜。雖然她一個人要負責這些工作令她分身乏術，但她仍然滿臉笑容地對待每一個客人。換作是我，真是很難做到。

十分鐘後，「要您久等，您的貓頭鷹三文治套餐。」女侍應拿了套餐給我，我放下手機，拿起一件三文治來吃。

雖然餡料很普通，只有雞蛋、火腿和生菜，但味道真是⋯⋯不錯。吃完一件再一件，不知不覺已經吃完，我拿起碟子旁邊的熱咖啡。

嗯？為甚麼咖啡裏面有一個疑似茶包的東西呢？然後看見有一條幼小的線貼了一張紙條，寫着「伯爵茶」。

「咦？」我大叫一聲後，女侍應立刻去到我旁邊。

「先生，請問有甚麼事嗎？」她問道，我就指着那杯伯爵茶說：「你來到就好。這杯不是熱咖啡。麻煩你換回來給我吧。」

女侍應聽完我說後，微笑着說：「不好意思，我不會換給您。」

「欸？」我一時之間對她的回應感到不解。

「我還未喝，麻煩你換給我啊。」

「不換。」女侍應堅決地說。

欸？這是甚麼服務態度啊？明明沒有喝，一般來說應該可以換呢？難道她知道我是甚麼人？不過我們是第一次見面，應該沒有可能⋯⋯

「先生。」女侍應突然臉色沉重。

「甚⋯⋯麼啊？」她這樣子令我不敢說話。

「其實我在您進入店裡那刻起，看見您的臉色很差，令我覺得您是很久沒有休息了。但見您選擇熱咖啡，我怕對您的身體不好，於是我擅自為您轉為伯爵茶。」

「欸？」雖然我的確是沒有休息，但很少有人會看得出⋯⋯不是⋯⋯與其說很少人看出，不如說我不想在人面前表露這一面。

然後她面露抱歉地說：「如果對您造成困擾的話，我馬上幫您換回吧。」

「不用。」我阻止她拿走那杯茶後，說：「我的時間很寶貴。換來換去，只會浪費時間。」

她聽到我說後，面帶微笑說：「好，我明白了。」

平常，人們（例如盧克）都會對我的態度沒辦法，但她仍然對我面帶微笑，真是奇怪的人。

我拿起那杯茶時，嗅到當中的香味，而這種香味⋯⋯感覺似曾相識，就如⋯⋯那天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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