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上的蝸殼 - #07 拉鏈

　　以往我認為的甄鳴是金字塔頂端的人物，沒想到她在班上也是不被待見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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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我很好奇，如今自己再次看到她流淚會是什麼感受。帶著這麼冒險的想法，我久違地走往舊校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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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才經過三班，甄鳴並不在位置上。如果我猜得沒錯，現在這個時間點，她應該會在那群欒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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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從遠方一下就能看見她抱膝而坐的身影。與之前不同的是，覆蓋她的金黃小花已變為焰紅的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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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利用建築的遮蔽，輕踩腳步走往平台。這時耳邊傳來交談的聲音。聲音傳來的方向是一對女學生。依她們走來的方向可以得知，他們是從教堂——也就是學校的另一角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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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們正朝著這裡，有說有笑地走近。

　　這個地方雖然偏遠，校規又限制不能隨意進入舊校舍，但只是在舊校舍周圍散步還是可以的。尤其是現在天氣轉涼，學生會有意願在中午出來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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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鳴能一直不被其他人發現，不過是因為剛開學而已。果然待在這，遲早會被人看見她的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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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還是離那兩人有段距離，但再這樣下去……我咬緊牙關，將自己的外套拉鏈拉下，跑到甄鳴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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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膝而坐的她，在聽到我的腳步聲接近，才驚訝地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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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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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等她的疑問，我用雙手抓住外套的兩邊將其撐開，像隻拍翅的蝙蝠，然後將撐開後的外套，盡量罩住她的臉部兩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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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我們倆人隔絕外界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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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覺得這動作又蠢又難為情。反正只是想遮住她的臉不讓人看見，早知道我就把外套脫下直接蓋在她的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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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鳴怔怔地看著我。在這距離能清楚看見她細長的睫毛和濕潤的雙眼眨著，像精緻的玻璃製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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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別碰到甄鳴，我盡量和她保持一點距離，但這彆扭的動作，還是讓我踉蹌地往前踩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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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做什麼！？」她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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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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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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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事態緊急，我的語氣下意識強硬了些。她面露畏縮，像被責罵的孩子。或許是剛才剩餘的淚水自眼角劃下，給人的感覺又更加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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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我輕聲地說，想讓她感到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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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甄鳴抹去淚痕的同時，我抬頭望向周圍，正巧和剛才那兩位女生的眼神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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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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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們嘻笑地朝原路往返。看來這下是被誤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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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她們用跑的離開，該說是貼心嗎？總之我終於能從這動作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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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趕緊向後退一步。看得出來甄鳴的表情想撐起平時的冷淡，但羞紅的耳朵和雙頰還是隱藏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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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微妙的空氣令人難受。紅色的蒴果不會看氣氛似地自樹上掉落，暗示時間正在持續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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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你會在這？」甄鳴率先向我說道。一開口就是令我難以回答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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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步找靈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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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第一次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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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根本不知道妳會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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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才的事我會裝作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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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腦海中跑過幾十條拙劣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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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以堅決裝傻到底就此離去，但腳步卻動不了。或許是昨天得知一些她的訊息，以及她剛才脆弱的表情，這一切讓我不能做出迴避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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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深呼吸一口氣，然後全盤托出我之前在這偷看她許久的事。即使是提起勇氣做出的行動，我還是下意識地躲避她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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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一切道盡，輕鬆與後悔的心情隨之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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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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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道歉的話語剛落，耳裡就傳來甄鳴快步離去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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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還是生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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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她逐漸遠去的背影，我把外套拉上，沒想到拉鏈竟然脫軌。這是在暗示我未來的校園生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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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焰紅的蒴果隨風擺動，真希望時間能倒轉到還是一片金黃色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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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放學，甄鳴一直沒有到音樂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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