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骨相思》BL/古風 - 第五十章：花林

顧行之一行人離開驛站，日夜兼程趕往東北花林，越接近目的地，想到即將見到許久未見的愛人，心中激盪不已，無法抑制的喜悅與期待猶如山洪爆發，洶湧而至。

　　穿過交錯林木，已能見到一整片花海之影，讓顧行之心情如那片花林春色般綻放，似一絲曙光穿透黑夜，驅散所有孤寂和陰霾。

　　那雙桃花眸閃耀著異於平日的明亮光彩，彷彿天地間所有美好都將在下一瞬間湧現。

　　駿馬奔出樹林，五彩繽紛、鮮花爭艷、花香芬芳撲鼻而來，花林旁清幽樓閣依舊如往，獨立在這世外桃源，一切猶如那日沒有任何改變。

　　顧行之拉停馬，躍下馬背，滿眼皆是期待，閃著深情的光，腳步略有些羞怯，遲疑緩行朝樓閣而去，暗衛警戒跟在身後不遠處，視線不時盯著四周。

　　樓閣近在眼前，顧行之心跳不由自主加快著，曾經在這渡過美好時光，如潮水湧上心頭。

　　離別時的思念，痛苦又煎熬，想過所有再見時景象，他要與他的云宿緊緊相擁著、熱烈親吻上分開已久的唇瓣，要與他享受人間美好，歡愉整夜，已弭平六年的相思之苦。

　　踏上階梯佇立在門口，顧行之伸手正要推開雕花木門，髮絲被突來的風吹揚飄起，原本深情雙眸倏地轉為凌厲。

　　咻——！

　　「主上！」

　　破空箭哨聲及暗衛警示聲齊響，顧行之一剎停住動作，側身閃過穿透窗紙迎面而來的殺意，看著箭矢從臉頰貼飛而去，緊接著而至是後發而至的呼嘯聲。

　　極快一瞬，顧行之從腰後取出玉骨扇，快速左擋右掃，打落朝自己面門而來的攻擊，隨即轉身一躍，退出樓閣，怒意由心而生，所有期盼都在這幾支箭矢出現時打破，絕望和憤恨襲上四肢百骸，無盡失望如濤天巨浪。

　　假的！

　　又是假的！

　　啪！

　　嘩啦——！

　　樓閣二層，黑影無數破窗而出，刀面映著光，亮得刺眼，暗衛們將自家主上圍在中心，拔劍保護著。

　　咻——！

　　又是一陣箭矢從屋內飛射而出，暗衛個個身手矯健，出劍一一打落筆直射來的箭矢，並與從二層而下的黑衣人搏鬥著。

　　「主上，上馬！快走！」暗衛頭子知道這群黑衣人來者不善，必須保護自家主上安全離開。

　　兩名暗衛一左一右護著顧行之朝馬停留處退去，可敵方人數眾多，進一步退兩步，刀光伴著碎花撒散在半空。

　　一名黑衣人藉著花落，擾亂視線揮刀砍向顧行之，感到刀風，一蹬，顧行之騰空轉身，腿腳十分有力地將逼近自己黑衣人踢飛。

　　落地瞬間，手中玉骨扇尖，蹦出刀刃，一個橫刀，抹過近身而來的敵手，鮮血濺在月白色潔白衣面上，暈成一朵朵血花。

　　緊接著又是一記迴旋踢，踹開身後持劍欲斬下的黑衣人，馬兒停留方向被打開空隙，顧行之兩步當一步，疾速朝那奔去，可內心深處早就被一道無聲雷給擊碎。

　　期待已久的盼望，在這一道道刀光劍影中崩裂成碎片，像是被斬落殘花，帶著鋒利的刺，鑿穿痛擊著靈魂，嘲笑地告訴自己對一切的無能為力，那年無助及空洞，再次蔓延入心頭，窒息感壓迫而來，淚水湧在眼眶，模糊著視線，這是一場夢吧！

　　明明心裡都將接受云宿不在的事實，卻在瀕臨放棄時，出現了那封信，重燃起希望，當再來到此地時，卻又將其摧毀，為何命運總是如此諷刺？

　　為何給了又奪走！到底要折磨自己多久！還是說從一開始就是自己一廂情願的妄想！

　　顧行之強忍住將掉落的淚水，他清楚此時必須冷靜，就算心被寒風侵入，心神面臨崩滅，他也得先脫離這險境。

　　這群黑衣人身手蠻橫有力，不屬大辰，也不屬東夷，那只有韃靼，他更不能落入韃靼之手，顧家人不能受辱於韃靼！

　　暗衛與顧行之武功雖高，可一邊閃躲弓手攻擊，一邊又要回擊逼身而來的刀劍，也讓他們有些忙亂急促。

　　顧行之向後翻跳，避開斬來鋒利刀刃，寒芒一瞬閃過，手中扇骨染上斑斑血跡，一個凌空夾住適才持劍人脖頸，扭身一轉，折斷黑衣人氣息。

　　眼看馬匹就在五步內，顧行之一步一蹬，即將跳上馬背時，身後湧來一股刀風殺氣，而後是一聲大喝。

　　「顧行之！」

　　心頭一驚，顧行之倏地回身，刀光在眼前亮起，桃花眸中有著巨大錯愕。

　　一路狂奔的陸青澤心口莫名傳來一股恐慌，拼命催促著駿馬疾馳，不好的念頭在心頭上滋長著。

　　他不清楚與顧小侯爺距離有多遠，在驛站醒來時已近天明，買來的馬不如西戎王馬，即使催足馬力，也追不上早就離去的顧行之。

　　此時他只能不停的往東北方向趕，祈求自己心上人沒有遇到任何危險，也慶幸顧行之一行人所走小路，留下不少馬蹄印，足以讓自己推測該去方向。

　　披星戴月趕路至一片樹林，穿入林中有著似曾相識的景像，腦海中忽地出現一片花海的影子，正當這念頭閃過時，與腦中一模一樣的花林出現在眼前。

　　陸青澤拉停馬，看著視野中的畫面，這片花園、這棟樓閣都太過熟悉，耳畔似是有著竊竊私語的笑聲，聽不清卻有種甜蜜感。

　　一股血腥味竄入鼻腔，突地將思緒拉回，陸青澤仔細看著花林，發現原該盛開滿園的花朵，卻是敗落一處一處，花葉散灑在地，花梗沒了花，其中還有不少黑影夾雜著。

　　趕忙跳下馬背，陸青澤急忙朝人影處奔去，倒臥在血泊中有的是顧小侯爺暗衛，有的不是，不安感佔據著心頭，眼神顫動的看著一切，這曾經發生過激烈打鬥。

　　小侯爺！

　　陸青澤情緒恐懼到摸不著邊際，著急查看花林中屍首，深怕下一個見到的就是心上人的身影。

　　大致翻看了一遍，雖未見到顧小侯爺身影，但在其中竟有韃靼人，這更讓心神繃緊到極點，最壞的是顧小侯爺被韃靼人抓了。

　　「唔......」

　　十分微弱的呻吟聲，將陸青澤吸引過去，他快步來到聲音處，發現在血泊中的暗衛還有一息生氣，將人半扶起，急忙問著。

　　「發生何事？小侯爺呢？他......」

　　話未完，一把印出自己側顏長劍已然架在脖頸，陸青澤倒抽了口涼氣，冷汗瞬間冒了出來，他完全沒感受到有人接近。

　　低啞嗓音從頭頂處傳來。「你是何人？竟敢殺害文武侯暗衛。」

　　內心被這突如其來的震撼，征楞在原地，陸青澤眼眸充滿著恐慌，緩緩轉看向上方，又瞄看向身後，不知何時出現的四人，帶著相同鬼面具，身穿玄墨色勁裝，手皆壓在腰際長劍，似是隨時會出鞘要了自己的命。

　　來去無聲，可見這四人武功深不可測，連身披鎧甲的黑馬都被訓練的靜行，無絲毫蹄踏聲。

　　「小侯爺護軍，陸青澤。」鋒利劍刃只需向前些許，就能劃破自己頸脈。

　　鬼面人鄙夷輕笑一聲。「假冒主上護軍，膽子不小，要如何證明？」

　　陸青澤全身冷汗直冒，摸著腰封將那塊透白玉玦取出，向上遞到那人眼前。「鬼面大人應識得此玉玦。」

　　帶著面具看不出表情，卻能見這鬼面人身子微震了一息，只要是顧行之親衛都知道這玉玦重要性，且見玉玦如見主上。

　　鬼面人將劍收回劍鞘，微弓身。「燕雲十六騎，玄武軍玄首，見過陸護軍。」

　　「玄首大人。」陸青澤抬首看向身前人，玄武軍玄首身形十分高大，遮住陽光。　　

躺在陸青澤腿上，奄奄一息地暗衛，費力仰頭看向玄首處。「玄首......，主上......信......他......」

　　玄首見暗衛傷得極重，半蹲跪在身旁。「兄弟，到底發生何事？主上呢？」

　　「主上......被擄......」暗衛呼出的氣息比吸入多，艱難說著。「瓦圖......」似是下一息就將緩不過氣。

　　這個名字令陸青澤心底發寒，果然與自己猜測的一致，真落在韃靼手裡，新仇加舊恨，顧小侯爺處境十分凶險。

　　玄首輕拍著暗衛肩頭，安撫著。「別擔心，在下會想辦法，立即送你回鎮北軍。」一揮手，其餘三人靠過來，將人抬扶到一旁。

　　「在下必須立即通知安北將軍，讓將軍派人前去營救主上。」玄首朝著與自己一同起身的陸青澤說著。「燕雲十六騎雖聽命於文武侯，卻隸屬於皇家，我們無法前去韃靼。」

　　陸青澤明白這箇中利弊，皇家軍入敵國等同於宣戰，可鎮北軍不也亦同。

　　「即使通知安北將軍，鎮北軍也無法冒然出兵。」現下分秒必爭，心上人死生未卜，實在無法再等待，他必須自己親自去。「讓我去，我獨自潛入韃靼較不引人耳目，我定能救回小侯爺。」

　　玄首顯得有些猶豫，這事太過重大，眼前人雖有玉玦，總歸是第一次見，能相信這個人嗎？

　　「這件事應是瓦圖自作主張。」陸青澤知曉玄首的懷疑，語氣略顯急切說著。「韃靼王應該十分清楚，在此時設計抓走大辰文武侯一點好處都拿不到，還會惹怒整個鎮北軍，除非韃靼王要整個韃靼陪葬，請玄首大人相信在下。」

　　玄首沉默著，想著陸青澤所說，不無道理，眼前人眼眸清澈似不是虛偽之人，即使通知將軍們，這一來一回也要擔誤不少時間。

　　現在最為首要的是潛入韃靼確保自家主上安危，頷首。「好，那就有勞陸護軍。」從腰封取出一枚木牌遞給陸青澤，交待著。「瓦圖不會回大漠，他在三方交界不遠處有座寨，陸護軍可先從那查起，瓦圖身邊有我們的人，他看到這木牌會協助你。」

　　「好。」陸青澤慎重地接受木牌，木牌雖輕卻沉沉壓在心裡。

　　「同時在下也會將消息傳回京城雀首，通知鎮北侯。」玄首吹響口哨，高駿黑馬迅速來到身邊。「這匹黑馬腳程快，能幫到陸護軍。」又從袖袋取出一支短箭。「離開韃靼邊境，請陸護軍立即放響這支響箭，玄武軍會即刻趕到。」

　　「多謝玄首大人。」陸青澤將響哨收下，與木牌一同放入腰封。

　　玄首按住陸護軍肩頭，語重心長著。「請一定要平安將主上帶回，為了兩國黎民百姓，拜託了陸護軍。」

　　陸青澤太明白玄首這段囑咐，顧小侯爺是顧氏捧在手上的瑰寶，如有個三長兩短，顧氏將軍們定會違抗一切軍令，踏平整個大漠，到時烽煙再起，再度血染大地。

　　踏上高駿黑馬，陸青澤一刻不停的催促著，馬蹄快速奔蹄離去。

　　大辰、韃靼、東夷無天險阻隔，與大辰隔著北川，與東夷只隔著一整片胡楊林，離胡楊林幾十里外，有一處不算大的土寨，寨內只有幾間平宅、幾頂軍帳、一大塊空地，空地邊有著還未點燃的火盆，在較遠處有著被看守著的平房。

　　嘩啦——！

　　一盆冰涼冷水不留情潑向被鞭打而失去意識的顧行之身上，月白色衣袍被血染成片片深紅，破碎不堪，皮開肉綻的鞭痕，因衣衫破口而裸露在外。

　　寒意侵蝕著全身，顧行之驟然被凍醒，扯動著被手臂粗的鐵鍊綑吊住的雙手，發住「咔啦咔啦」聲響。

　　全身濕透，傷口發疼著的顧行之，長髮散亂，貼在臉頰，眼眸陰狠無絲毫恐懼，看向前方一臉粗獷，戴著大耳墜的男人，咬牙切齒著。「瓦圖！」

　　「哈哈哈！」瓦圖看著成為階下囚的顧行之，笑得十分得意。「身份高貴的大辰文武侯，我們又見面了！」

　　顧行之冷哼一聲。「手下敗將，斷指處可好？」語氣嘲諷著。

　　「手下敗將？你要不要看看現下誰是敗者？」瓦圖眼眸狠毒盯著雖狼狽，卻依舊絕美的男子。「沒想到大辰文武侯是個痴情種，一張小像、一封信，就能輕易上勾。」

　　想到自己會掉入這個陷阱就是因為那兩物，臉色有些泛白，吼著。「你知道云宿在哪！他在哪！」顧行之憤怒拉動著手中鍊條，情緒失控著。「你將云宿怎麼了！」

　　「誰？」瓦圖不在意顧行之的失控，一臉裝著不懂，搔著自己臉頰。「我不知你在說什麼？」

　　「瓦圖，你少裝傻！你為何有那小像！」顧行之氣憤想衝向前，卻被鐵鍊牢牢限制住。「你到底將云宿怎麼了！」

　　「哦——」似是恍然明白，瓦圖一派輕鬆說著，卻像把利刃割在顧行之心口上。「你是說大辰五皇子啊！想起來了，他那年就像條狗，跪在這，求我。」邊說邊覺得好笑，大笑著。「他哭得滿臉鼻涕，求我將小像還給他，他說那是他的命，哈哈哈哈！」

　　「啊——！」撕心裂肺喊叫著。想到自己的云宿那時遭遇，顧行之心痛到快發瘋。

　　他的云宿是大辰皇子！是他心頭上的一塊肉！怎能受如此屈辱。「本侯要殺了你！殺了你！他在哪！你把他怎樣了！」

　　在戰場上高傲、戰無不克的少年將軍，如今卻像條喪家犬、瘋狗般吠叫著，瓦圖就覺得痛快，知道顧行之在意那位五皇子，又繼續將殘忍事實說出。

「那年他心口中了一箭沒死，又在這受了二十鞭，還受了火刑，竟還能撐著一口氣，為得就是要我還他那張小像。」想到這，就更覺得可笑，齜牙咧嘴笑得張狂。「命都快沒了，還想著那畫像，跟傻子一樣。」

　　顧行之再也克制不住心痛，云宿受刑的影像在腦海中不斷翻湧著，擊碎最後一道堅強，淚水潰堤而出，氣息更加混亂不穩，胸口劇烈起伏著。

　　心猶如被狠狠撕成兩半，他拼命掙扎著，扯動著將自己綑住的鐵鎖，粗糙鍊條在白晳手腕上劃出一道道血痕，可顧行之一點也感受不到痛，與他的云宿相比，他所受的一切根本沒有喊痛的權利。

　　如今他只想殺了瓦圖！將他千刀萬剮、剝皮拆骨！

　　他無法想像自己的云宿還受了什麼罪，這六年一直都在韃靼？一直在瓦圖手上？

　　「你把他關在哪！」

　　瓦圖定定看著髮絲凌散，一身污穢，狼狽不堪的顧行之，語氣冷血至極，面無表情地說道。「死了，他死了。」

　　呼吸倏地一窒，全身血液被瞬間冰凍，桃花眸中失去色彩，陷入黯淡，不可置信看著前方，視線變得扭曲，他不想聽懂、不想接受瓦圖所說。「胡說......」

　　「托出去時還有口氣在，但抛在荒野，早就被狼叼走了。」

　　這話說的雲淡風輕，卻在顧行之心中引起了驚濤駭浪、天崩地裂。

　　不可能！

　　不會的！

　　他的云宿不會死！

　　「啊——！本侯要殺了你！」顧行之哭喊著。「殺了你！本侯要將你碎屍萬段！」嘶吼著。顧行之歇斯底里、瘋狂扯動著鐵鍊，宛如要將自己雙手折斷。

　　悔恨、心痛、自責、崩潰如海嘯席捲，淹沒顧行之整個心神。

　　都是自己的錯！

　　是自己的錯！

　　要不是與自己相識，云宿怎會受到這種折磨！

　　要不是愛上自己，云宿又怎麼會自請前往北疆戰場！

　　一切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是自己害死云宿！

　　該死的是自己！

作者說：

做了Ｑ版顧長寧，要送給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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