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骨相思》BL/古風 - 第五十四章：逃離

顧行之埋入陸青澤頸窩片刻，才將唇瓣向上移，輕輕落吻在他記憶中的臉龐，那是為自己開心、為自己難過的容顏。

　　對方也轉過臉，吻上那張微涼薄唇，輕啄、輕咬，小心翼翼就怕弄疼懷中人。

　　雙唇分開，銀絲牽連著兩人，略白的臉色泛上些許紅潤，顧行之有些好奇問著。「陸青澤，你是怎麼潛入的？有人幫你？」

　　即使瓦圖再好大喜功，守備也不可能太過鬆散。

　　看著有著水色的雙唇，退離少許距離，陸青澤心疼撫摸著沾上髒污的臉龐。「一名顧氏暗衛協助屬下，他說他叫小四，在這待了快六年。」

　　「小......四......」如黎明前那縷曙光在顧行之心中亮起，那名暗衛真實身份是云宿影衛，是顧皇后特別派至云宿身邊。

　　著急想與小四說話的顧行之，忙著問。「他在哪？讓他來見本侯，本侯有事問他。」

　　陸青澤顯得猶豫，此時他半步都不想離開心上人，可又拗不過顧小侯爺催促，萬般無奈下，只好起身朝牢外走去。

　　不到片刻，顧行之感到身前又有人蹲跪而下，他清楚此人是小四，還未開口，身前人出了聲。

　　「小公子。」

　　「小四......」那稱呼激起顧行之心中萬丈波濤，只有云宿身邊親衛才會如此稱呼。

　　手在身前胡亂揮著，似在找尋心中那處依靠，當手腕被輕扶住，飄泊之久的心終於落定下來。「真是你？」

　　「是我，小公子。」

　　顧行之揚起這幾日頭次笑容，眉眼如彎月，問著。「云宿呢？你見到云宿了嗎？」

　　「屬下未見著。」小四聲音有些失落，快六年他也不停在打探著。「屬下潛入時，殿下已不在瓦圖手裡。」

　　想起迪蘭所言，顧行之心中忐忑，問出的話都帶著微抖。「迪......迪蘭說，云......云宿沒死......是真的嗎......」最後聲音細弱許多。

　　「是，殿下沒死。屬下潛入時，聽到瓦圖親信說，有一大辰人帶走殿下，那時殿下還活著。」

　　那雙漂亮眼眸雖已看不見，卻因這句話有了光芒，臉上笑容也更深了些。「那你可有查到是誰帶走云宿？」

　　「尚未，在這快六年，屬下查到有大辰人一直與瓦圖有連繫，可瓦圖警覺性很高，又只信自己親信，屬下還未取得他的信任。」

　　雖然還不知云宿真正下落，但心中卻踏實許多。

　　這六年來一直都是自己一廂情願認為云宿還活著，如今不論是迪蘭或小四都證實云宿未死，那就有重逢的希望。

　　「你這六年有跟誰連絡過？」

　　「先是玄首，後是常勝將軍，將軍們也在替小公子尋找殿下下落。」

　　顧行之神情有些錯愕，原來自己的哥哥們一直都在擔心著自己，為讓自己得到答案，默默找尋著。

　　小四看著曾鮮衣怒馬、青春飛揚少年，如今卻成這狼狽模樣，難掩心中難過。

　　他清楚眼前小公子與自家主子有多相愛，當年親眼見到主子墜崖定痛不欲生，那張愛笑臉龐，現下只剩哀愁。

　　「小公子，六年前那場仗，您打得很好，您已經盡力了。」雖潛伏在韃靼，不時會收到玄首帶來消息，了解這位小公子是如何折磨自己，為了沒救到心上人自責愧疚。

　　這話觸痛著顧行之心扉，心口不時糾著痛。這六年來身旁的人表面雖雲淡風輕，可每人心中都藏著痛，也從未有人對自己說過，盡力了。

　　小四聲音柔和，如一股潺潺流水，療癒過長久掩埋住的傷，一點一滴將它撫平。

　　「沒救到殿下，從不是您的錯，小公子，放過您自己吧！相信殿下從沒有怪過您。」

　　淚水不停從那灰暗眼眸底滑落，有著難過，也終有機會能與自己和解，讓壓抑多年的鬱悶得到解脫。

　　「小公子，別再折磨自己，如殿下回來見到您這模樣，該有多心疼。」

　　顧行之摀著臉，低聲抽泣著。思念實在太苦，只能如此折騰自己才能逃避那種蝕骨之痛。

　　他也能想像，云宿如真見到現在自己該有多自責、多不捨，就如同那時知道他所受刑罰時的痛心疾首。

　　「小公子，殿下下落小四一定會查清楚，所以請小公子定要好好活著，等著殿下回來。」小四語氣懇求著。

　　「好......」已泣不成聲的顧行之只能微弱回應。

　　只要云宿能回來，他定會努力活著，期待那天到來。

　　「今夜瓦圖折辱過小公子，定開心地大肆慶祝，小公子可以安心在此休息，屬下和陸護軍會在外頭守著。」

　　折磨一天，又聽見令人寬心消息，全身一鬆，頓時感到疲倦，的確也無心力再應付瓦圖那個瘋子。

　　腦海中想起陸青澤的臉，對著小四說。「小四，你讓陸青澤進來陪本侯。」

　　「小公子？」小四有些詫異。

　　除了自己主子和清風外，這位小公子不喜不熟之人陪在身邊，怎麼？

　　「你不讓他進來，他定同你鬧，本侯信他，你讓他進來。」

　　小四遲疑著，心情卻複雜。那時一眼見到陸青澤時，那對眉眼也讓他有一瞬恍然，猶如見到自家主子，外加陸青澤對小公子緊張程度，清楚陸護軍對顧小侯爺的情感不同一般。

　　停頓片刻，才回應著。「好，屬下去喚他，也去準備傷藥和食物。」站起身，目光停留在靠在牆角的小公子，心思難明，沉默半响後，才又緩緩開口。「小公子，殿下最大希望，就是小公子能一生平安、快樂。」

　　顧行之抬首看向聲音處，征楞須臾，才揚起笑頷首。「本侯會的。」

　　聽著小四腳步聲遠離，顧行之倒靠在角落，全身不適讓精神萎靡，有些昏昏欲睡，不到半刻鐘，又聽見腳步聲從遠而近，熟悉香味飄來，溫熱大掌貼撫在額間。

　　「小侯爺，您有些發熱。」陸青澤溫聲說著，並將人扶靠到懷裡。「小四準備了傷藥、水和食物，您先喝些水。」

　　動作輕柔將清水餵到有些起皮的唇邊，慢慢餵入懷中人口中。

　　看著虛弱不堪的心上人，心口不時痛著，陸青澤疼惜吻著顧小侯爺。「屬下先幫您固定脛骨的傷，再將踝骨移回。」

　　「好。」顧行之知道這又是一番痛苦，任由陸青澤處理自己雙腿上的傷，當那雙溫柔大掌碰到脫臼踝骨處時還是不自主的顫抖著。

　　曾抵在自己胸口處，那對漂亮玉足，如今呈現著不正常弧度垂落著，陸青澤又是一陣心痛，深吸口氣好讓心情能平穩些，發現心上人因害怕發著抖，不捨地將人緊緊抱住。

　　「小侯爺，屬下知道您疼，可必須將踝骨移回原處才行。」

　　「嗯，你動手吧，本侯受得住。」

　　陸青澤小心將人放靠回牆角，手輕放在傷處，額間也冒出些微汗水，憐惜地看向臉色近慘白的顧小侯爺，提醒著。「屬下要移了，忍一下。」

　　踝骨移位地痛記憶猶新，顧行之心跳異常快著，緊攥著已破爛衣角，咬著唇，皺著眉微點頭。「動手吧。」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卻還是被移回那一瞬，痛得全身不停顫慄，如被碾碎過的痛感鋪天蓋地衝擊著全身百骸。

　　「唔——！」不願意哀號出聲，顧行之硬生生將唇瓣咬破一大口，鮮血直流，不停用著後腦撞擊著牆面，好分散一些疼痛。

　　看到這幕的陸青澤，心碎的更加徹底，手伸擋在心上人腦後，將人抱向自己，一吻含上滿是血腥味的唇，鮮血交雜著津液全是悲痛。

　　一吻一吻抹去斑斑血痕，待血氣味漸淡才略離開紅透的嘴，雙額相互抵著，陸青澤極盡溫柔說著。「小侯爺，別傷您自己，如痛就咬屬下，屬下同您一起痛。」

　　陸青澤摩挲過水紅色唇型，神情凝重，將心上人趴靠在肩頭。「還有一次，如疼就朝屬下肩頭咬，多大力都行。」

　　輕靠在寬厚肩膀，顧行之有些猶豫。「陸青澤，本侯......」

　　明白顧小侯爺又想說不值得，陸青澤輕撫著他的背，憐愛著。「值得，小侯爺您值得。」輕笑了一聲。「屬下喜歡小侯爺咬，留下您的印記吧。」

　　猶如玩笑地話，讓顧行之一時臉頰泛紅了起來，在這盡是痛苦中得到一絲絲開心。

　　那股疼又再度如錐尖刺入心口，從踝骨衝上腦門，不及思考片刻，悶著聲一口咬向竹葉清香的肩頭。

　　「嗚——！」冷汗滴落在衣衫，齒力緊緊扣在寬厚肩上，猶如想將所有的痛都轉移那處，閉緊著雙眼，淚水在眼簾內打轉著。

　　感受到心上人倔強不低頭的強忍，陸青澤就更加悔恨，恨自己不能讓顧小侯爺依靠。

　　順撫著單薄背脊，安慰著。「別忍，小侯爺，不要忍，疼就說出來，在屬下面前您無需撐著，屬下會替您扛下所有。」

　　這話宛如解開顧行之執拗心鎖，云宿不在後，再也沒有可以傾訴、可以軟弱的肩膀，雖清楚這思念聲音的主人不是愛人，卻還是讓他的堅強不堪一擊，鬆開咬住的肩，淚水撲唰撲唰不停落下。

　　他是文武侯，是顧家人，有太多責任、太多不能軟弱的事扛上肩頭，為了不讓自己哥哥們擔心，總是獨自承下未好全的心傷。

　　還來不及安撫好的情緒，被硬生生壓在心底，不去理會、不去想，卻不時依舊會隱隱作痛著，提醒有個軟弱被自己遺忘。

　　「我疼......」陸青澤的撫慰將心頭上重擔分擔，心口忽地鬆了，那面冰牆塌了，深情填滿荒漠心田。

　　「不疼了，我在。」陸青澤百般深情，親吻著心愛人額間。

　　如訴說著，人生雖苦，我與你同行。

　　夜似漫長，不遠處有著喧鬧，牢房中卻寂靜著，陸青澤揉濕帕子，替一身疲憊的顧行之擦拭掉身上髒汙，打理整齊將人安置在懷中，蓋上自己外袍，心上人眉頭略舒展，沉沉睡去。

　　陸青澤看著憔悴臉龐，心疼地摩挲著精緻又美艷五官，心想，明日一早定要趕緊帶小侯爺離開韃靼，過程定會兇險萬分，也會豁出性命護他萬全。

　　廣場上吵鬧直至深夜才停歇，寨內寨外一片安寧，似是那場羞辱從未發生，又似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天空由漆黑漸漸轉淡，天與地交接處，有著不同層次的色彩，接近蒼穹有著一抹透藍，生機即將再度昇起。

　　「小侯爺，小侯爺。」陸青澤輕聲喚著未醒的顧行之，在耳畔細語。「屬下揹您，帶您離開，我們回北疆。」

　　因身上發著熱，無一處不疼，然聽見要回去熟悉之地，顧行之打起精神點首，由著陸青澤將自己揹上肩，背脊十分厚實堅挺，有著十足安全感。

　　陸青澤腳步穩又快，一股清晨涼風吹至面門，顧行之知道已出牢房，寨內靜著，只有幾隻雀鳥在樹梢鳴叫。

　　小四帶著兩人來到當初潛入的隱蔽處，低聲說著。「陸護軍，我只能送你們到這，此時我還不宜暴露身份。」

　　「無妨，我的馬在不遠處。」陸青澤揹著顧小侯爺從隱蔽處鑽出。

　　顧行之順著聲音望向小四，叮嚀著。「小四，一切小心。」

　　「小公子，請您定要一切安好。」小四神情警戒看著四周，將一件軟甲交給陸青澤，催著。「快走。」

　　陸青澤快步朝小樹林邁去，來到黑馬隱身處，將顧小侯爺安置上馬，披上軟甲，再躍上馬背，將與自己對坐的心上人緊緊擁在懷裡。「小侯爺，抱緊屬下。」

　　催動黑馬之際，不遠寨中傳來吵雜及馬蹄奔馳聲，喧囂打破寧靜，聽不懂的韃靼語越逼越近。

　　黑馬由樹林中快速奔出，踏奔在黃沙上，揚起滿天沙塵飛舞，韃靼騎兵發現兩人身影，緊追在後。

　　陸青澤本想朝北疆大營方向而去，卻不料韃靼騎兵知道這意圖，橫阻在那條道上，只能拽動馬繩，朝東夷與東北交界處疾奔。

　　明知道這一行，定會讓顧氏惹上麻煩，但也顧及不了，保住顧小侯爺才是上策，如有個三長兩短，北境將再掀戰火。

　　一手緊握著韁繩，一手將小侯爺護得更緊，陸青澤雙腿夾緊馬腹，奮力催著毛色發亮黑馬，向前飛奔，身後韃靼騎兵嘶喊聲如雷貫耳，馬蹄聲震耳欲聾，逐漸逼近。

　　心跳如鼓，身邊風聲呼嘯，陸青澤知道身後追兵絕不會放過他倆，馬蹄踏在黃沙上發出沉悶聲，被追擊的急迫，化成汗水順著額際滑落，他只能不停向邊境奔跑，不能停！

　　突地，一聲凌冽破風聲，從遠而近，射入陸青澤後背發出一聲悶響。

　　「唔！」咬著唇不讓自己出聲的陸青澤，卻控制不住自己身體的震動。

　　「陸......」這顫動讓抱住他的顧行之也感受到，有股暖液滴在手上，緊張想抬頭詢問，卻又被按壓回去。

　　「小侯爺抱緊屬下，屬下沒事。」陸青澤咬著牙，忍著痛說著。

　　還未到大辰境內，可陸青澤已然等不了，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著將顧小侯爺送回大辰，但現在必須先通知有可能在近處的玄武軍。

　　他從袖袋取出響箭，朝天一射。

　　咻——碰！

　　衝向天際的響箭，在天空炸出一圈五彩紋路。

　　「你怎會有玄首的響箭？」

　　這之間背後又中了好幾箭，陸青澤呼吸越發沉重，視線也逐漸模糊，用著強壓住的喘息聲，回著。「在花林時，玄首大人給屬下的。」

　　顧行之感覺到手上的溫液越流越多，血腥味也越濃厚，他知道護著他的人中了箭，而且傷得很重，心頭更加慌亂著。

　　他不想他死！

　　他不能死！

　　不能為自己而死！

　　韃靼要的是自己，只要留下，陸青澤就能活。

　　「陸青澤，把本侯留下！把本侯留下！」顧行之在懷中掙扎著，急切說著。

　　他不能再讓任何人為自己犧牲了。

　　他更不要陸青澤為自己沒了性命！

　　還不起！

　　這樣的情太沉重！

　　陸青澤按住躁動不安的懷中人，剛他的那番話的痛勝過背上，怎可能將自己心上人留下！

　　話音略有些生氣，喝斥著。「不可能！就算我死！我也要將你送回大辰！」

　　「陸青澤！」顧行之緊抓住身前衣袍，悲痛喊著。

　　不要！

　　不要死！

　　駕著黑馬不停向前奔得陸青澤，任由顧小侯爺搥打著自己，即使被萬箭射穿，也要撐著一口氣，直至援兵趕到。

　　不知與韃靼兵追逐多久，耳邊不停有著箭矢飛過聲響，吵雜憤怒的韃靼語也近在身後。

　　陸青澤意識開始渙散，前方景象開始扭曲朦朧，忍著一口氣，不停催著胯下馬匹。

　　快點！

　　再快點！

　　沙面微微震動，東方、南方猶如野獸奔出籠外似地張狂，雄鷹隨風滑過雲層，發出一聲悠長而洪亮的鳴叫，遠處狼嚎狠戾傳遍大地，狼來了。

　　顧行之耳力極佳，雙眼略大，回頭朝馬奔馳方向看去。「有馬群來了。」

　　眨動著不清的雙眼，陸青澤奮力看向前方，前方沙塵揚起，整齊馬蹄聲如狂風掃著，帶起陣陣烈風，紅底黑字的旌旗、銀鎧黑甲出現在前方，鬼面玄黑戎裝的玄武軍由東方殺出。

　　「小侯爺，您的哥哥們來了。」

作者說：

會一直連更至卷一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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