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信】行雷

小時候的信一自認天不怕地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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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龍捲風的形容，他是一個倔強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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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罵的時候雖說不還手，但是事後沒有個兩三天他是不會主動去和龍捲風說話的，每次都要龍捲風抱著他，逼迫著小孩和他眼神交會地問他「想食咩啊，哥哥帶你去食啦」，此時小信一不情不願地開口「叉燒飯⋯同凍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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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藍信一的小小世界裡，沒有什麼真的能讓他感到害怕，除了那麼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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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龍捲風撿回信一後的第一個夏天。此時正值夏天的暴雨季，豆大的雨點打到城寨那些鐵皮樓頂上：叮叮咚咚的，像隔壁瑪莉平常做飯時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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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信一喜歡雨天，雖然暴雨的時候偶爾會斷水斷電，但是點著蠟燭坐在飛髮舖裏，看著窗戶被刷得濕漉漉的，總有一種讓人安心的感覺。他一看就能看好一個小時。

旁邊的龍捲風借著蠟燭的弱光，正在小間隔裏收拾今天用過的毛巾。他看著小小的信一坐在窗前，乖巧的樣子讓他心生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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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看著窗外突然閃過了一道光，信一心想「死啦。」

隨即而來的是一聲響破天際的雷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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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信一，就連年長的龍捲風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巨響驚動，他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探頭看了看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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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寨裏建築物縱橫交錯，天空是看不到多少，卻看到了窗前拽緊自己外套袖子的信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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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很明顯是被嚇得一動也不敢動，龍捲風看著覺得有點可愛，平常連拿刀打架都不怕的小孩王，居然怕那區區一下雷聲。

龍捲風甩了甩扭乾了水份的毛巾，把它們都掛好之後緩緩低走到信一身後。他吸了一口煙，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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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路，怕打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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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並沒轉過頭來，「⋯唔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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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還真的是倔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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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捲風沒有急著反駁眼前故作鎮定的小朋友，悠然地再吸了一口煙。

此時第二個雷像戰鼓一樣襲來，聲音擊在鐵皮上響得讓人耳朵打鳴，比剛剛那一個厲害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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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跟方才那個雷不一樣，這次龍捲風沒有再被嚇到了，他反而把注意力放在腳邊那個拽著他衣角的小孩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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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一還是沒有轉過頭來，他直勾勾地望向窗外那一片灰矇，扯住龍捲風衣服的手卻撂得更緊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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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捲風看著嚇得肩膀都在抖的小信一，剛才的可愛有一部分轉化成了可憐，他無奈地笑著嘆了一口氣，像平常抱著信一去吃叉燒飯一樣把孩子整個環在了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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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信一反應過來之前他雙腳已經離地了，他瞪大了眼睛看著龍捲風，就像是說「我都話我唔驚囉，你做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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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長者並沒有回應眼睛瞪得像銅鈴一樣大的小孩，自顧自地把煙掐滅在了煙灰缸裡，朝孩子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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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地翻屋企啦，今日落大雨，陪你睇電視好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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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以後信一開始覺得，下雨打雷好像也沒有什麼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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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暴雨天氣，他和龍捲風就會依偎在沙發上看電視。偶爾也會一起看看雜誌或者公仔書，信一會指著那一輛拉風的摩托車，説「大佬你睇，幾型！」

有時候信一看著看著電視就會把目光移到龍捲風身上，電視畫面映在他的眼鏡上閃閃發光，信一覺得這可比看電視有趣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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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大後的他後知後覺，這看的是他青春裏所愛之人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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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舊是那個叮叮噹噹響的鐵皮，和震耳欲聾的雷聲，他接吻時世界總是那麼安靜，就只剩愛人的呼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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