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唯一的偏航 - 83.藏頭詩

開學的校園總是特別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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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上、教室裡，到處都是寒假後久別重逢的嬉笑聲。特別是早上打掃時間，總有幾個不安分的男生把掃帚當成武器，在走廊上你追我跑，鬧得雞飛狗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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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教師辦公室裡的老師們卻沒有外面走廊那群學生那麼有活力，而是各個充滿了一種「怎麼又要上班了」的苦命社畜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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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又開學了。不知道他們放假回去有沒有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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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想了，保守估計大概只有三四成吧。現在的學生總覺得自己離學測還很遙遠，哪像我們那個年代，這種時候已經像一根發條般拉得緊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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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代不同了。以前我們是『一試定終身』，沒有任何容錯的空間。現在上大學的管道多，繁星計劃、特殊選才、分科測驗……辦法比學生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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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辦公室裡老師們聊得熱火朝天時，門口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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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斯南抱著一疊厚厚的寒假作業本走進來，穿著校服外套，背影挺直。他徑直走向靠窗的位置，把作業放到許淮舟的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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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這是寒假作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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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帶著剛睡醒不久的低啞感，語氣卻一如既往地溫和有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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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許淮舟隨意看了眼，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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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正當謝斯南準備轉身出去時，許淮舟又猛地想起什麼，抬頭，喊住他，「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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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聞聲回頭，腳步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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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裡其他老師的談話聲還在繼續，冬日晨光從窗邊灑落，落在他清瘦挺拔的身影上，也落在那雙帶著些微困倦的桃花眼裡。像是才剛睡醒不久，眼神卻仍帶著一貫的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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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淮舟一時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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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本想簡單地問他一句——你跟江語柔談戀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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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話到嘴邊，卻莫名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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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盯著少年好一會兒，嘴唇動了動，最終只是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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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斯南是他從高一帶到高二的學生。從一開始就沒讓人操過心，做事沉穩、態度溫和，不會翹課、不會頂嘴。就像其他老師說的，一個班上能有一位這樣的學生，確實是上輩子燒了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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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別人打交道也游刃有餘——能和那群頑皮的男生打成一片，也不會讓女生感覺疏遠。說他八面玲瓏也不為過，但又不油膩。他永遠知道什麼時候該收、什麼時候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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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不少老師喜歡他，覺得這孩子懂分寸、有教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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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許淮舟總覺得，他的那些得體和溫柔，似乎都是因為太早懂事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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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記得高一剛開學那會，在整理學生填寫的資料卡時，謝斯南那一頁的家庭關係欄，父親是空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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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淮舟也不是第一次看到這種情況，只是後來接觸久了，偶爾在一些類似班會的場合時，他會發現謝斯南總是習慣幫大家收拾場面、照顧氣氛，像個天生的潤滑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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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這樣的謝斯南，許淮舟腦海裡忽然蹦出了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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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能顧好別人的人，通常都習慣隱藏自己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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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正因如此，當他聽到「謝斯南和江語柔好像正在交往」這句話時，才會微微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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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因為意外，而是突然意識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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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孩子，終於也有了想要傾注情感、放下包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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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許淮舟最後決定不去過問這些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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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學期正式進入複習課程，有什麼困難記得找老師討論。」他說，語氣似乎比平常柔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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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斯南怔了一下，旋即笑了：「知道了，謝謝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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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少年轉身離開，腳步輕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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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關上的一瞬間，許淮舟才後知後覺地苦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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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個決定，是對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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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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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斯南確實沒讓許淮舟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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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臨一中剛開學的前兩天都會有例行性開學考，這次考試範圍是高二的學習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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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上次段考掉到第三後，這一次，謝斯南重新回到了第一的位置——甚至還打破了自從轉學過來就一直穩居第一的江語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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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不錯嘛。寒假沒少讀書。」剛看完黑板上貼著的成績單，江語柔慢悠悠地走回來在謝斯南旁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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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過後他們又重新換了座位，這次不再是按照成績排名選座位而是純看籤運，誰抽到哪個號碼就坐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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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語柔原本也不是跟謝斯南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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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原本抽到跟謝斯南同桌的一個男生，在下課後跑來找她，問她能不能跟她換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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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語柔：「可以是可以，但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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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生江語柔對他印象不是很深。只記得他一直坐在自己位置上讀書，然後總是戴著一副黑粗框眼鏡，鏡片很厚，臉上與額頭還冒著幾顆青春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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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很典型的書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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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見她答應，鬆了口氣，才緩緩道出緣由，「因為他讓人壓力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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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語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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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疑惑的神色，男生進一步解釋，「他寫考卷的速度太快了，我會很有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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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語柔：「……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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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他們倆就這樣再次成為了同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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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獎了，這都是多虧江老師的寒假特訓，才能讓我再次拿回屬於我的榮耀。」謝斯南笑眯眯地從筆記本中抬起頭，一字一句，吐字清晰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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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語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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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一天天的怎麼能如此欠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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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江語柔對面前少年比出「國際友好手勢」時，她瞥見一旁自己的手機亮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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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起一看——是手機日曆的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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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爸爸」生日還有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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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語柔發覺時間是過挺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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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又到江明宇的生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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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以前的江語柔，看到這則提醒，肯定早已滿懷期待地奔向蛋糕店，買下江明宇最愛的口味；接著再轉往附近的文具店，精挑細選各種材料和貼紙；親手做出一張獨一無二的手工卡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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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的她，只是淡淡掃了一眼訊息，然後往左滑，刪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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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沒有高興，也沒有厭煩，甚至連眉頭都沒有動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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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裡像一潭死水——平靜得可怕，沒有一絲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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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覺到旁邊少女莫名下沉的情緒，謝斯南稍微收斂了笑意，正要開口詢問，上課鐘在這時響起，他只好默默闔上半開的嘴巴，可眼神還是忍不住往隔壁的少女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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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昨天剛考完開學考，所以今天不少任課老師都花了半節到一節課的時間在檢討考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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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錯題要檢討的江語柔左手撐著臉頰，右手拿著自動鉛筆，在考卷空白處寫寫畫畫，模樣漫不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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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間，她的視角突然多了張紙條——有人把它推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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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眨了眨眼，下意識看向謝斯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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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對方也正以跟她相同的姿勢撐著頭，只不過是跟她反方向，兩人現在是面對面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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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用眼神示意她打開那張紙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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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語柔緩緩放下撐頭的手，拿起紙條，打開，熟悉的剛勁有力的筆跡躍然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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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節課太無聊了

週五下課不如逃走吧

末日午後陽光正好

去遠一點的地方散步也行

海風和你都剛剛好

生命裡有些小確幸值得紀念

館裡的水母也會嫉妒你

嗎ｕ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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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江語柔沒看出這段詩有什麼特別之處，心裡還感嘆著這人文采還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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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江語柔卻越看越不對勁，直覺告訴她有什麼東西被她忽略了，於是她看了又看、看了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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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還真的被她看出個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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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週】、【末】、【去】、【海】、【生】、【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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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週末去海生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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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首藏頭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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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邀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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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語柔盯著紙條又看了幾秒，才拿起筆，在紙條最下面寫下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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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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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推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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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斯南打開紙條的那一刻，眼睛明顯亮了起來。江語柔甚至能看見少年身後那條無形的金毛尾巴簡直要晃出殘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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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語柔把頭轉回去，假裝專心地看著講台。她自己也沒察覺到原本有些鬱悶的心稍稍鬆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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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那份自動跳出的提醒雖然還殘留著，但少年的紙條，像是給了她一個恰到好處的轉移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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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那天的確不值得再紀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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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用更值得的事情填滿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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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的愛情有點吵到我了~~

藏頭詩最後一段是點睛之筆

自己寫完把自己噁心到了（喜歡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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