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訂版】魔型娜 - 山行

遼闊蒼穹籠罩之下，雲影如奔騰的獸群在群山之間翻滾穿梭。荒野上除了些許頑強生長的綠意，便是一片碎石嶙峋，無樹、無花，萬籟無聲。高海拔的空氣冷冽而稀薄，彷彿一口氣都得用盡全身力氣去換取。在那接近天際的稜線上，若不特別留神，根本難以發現四個渺小的身影正沿著山脊，一步一踉蹌地前進。

「啊啊……好累……」家威滿臉死氣地呻吟，腳下踩著形狀詭異的碎岩，時高時低，像走在一條被惡意扭曲過的蛇脊骨上，每一步都在榨乾他的氣力。他拖著沉重的雙腳，雙膝幾乎要貼地爬行，唇角早已乾裂，連喊聲聽起來都沙啞破碎。

更何況他本身就不是個戶外咖。

「啊……好累啊……」他忍不住又喊了一聲，明明感覺愈喊愈累卻還是禁不住嘴。

「廖阿威先生，加油啊！快要到過夜的小屋了！」李柔怡轉身對他比個讚……意意不明。

「不行……我快不行了……這裡空氣好稀薄……就在這紮營吧！」家威不停喘氣，陣陣白霧幾乎蒸乾了他的喉嚨，太陽穴也逐漸傳來腫脹感。

「這可不行，這一帶夜晚側風很強，而且沒有良好的駐紮點，睡到一半就會被吹落山谷的。」走在最前端的李長勇喊道。

「怎麼會這樣……」語氣裡滿是絕望。

「喂！」娜娜忽然用力的拍了他的背「你在搞甚麼啊？這裡可不是現實喔。」她走向前冷冷地看著挺不起腰的家威，眼神裡盡是嫌棄。

「可是……真的很累啊！」

「你沒聽懂嗎？你會覺得累是因為你覺得你會很累，在這沒有肉體的世界裡根本就沒有『累』這種東西的。」

「蛤？……是在說湯匙並不存在嗎？※……聽的懂是聽得懂，但怎樣才不會累完全沒頭緒啊……」

「你過來。」

娜娜伸手捉住他的衣襟往下拉，虛弱的家威無力反抗，站穩腳步後才發現兩人的臉相當的貼近。

「這是……？」

娜娜眼神忽地柔和了幾分，似乎有什麼話藏在唇邊卻遲遲沒有說出口。那一瞬間，她不再是冷酷的魔神仔，而像是個少女。

「先聲明，這不是為了你，是為了不要讓我感到困擾才做的。」

她環抱住家威的脖頸，用側臉蹭了蹭對方的臉頰，雙脣輕輕的湊到耳邊吞輕聲吐著話語

「這是一道咒語……」她輕聲細語，聲音低得幾乎要融進風裡「從現在開始，你不會再感到疲憊、寒冷……只要我在你身邊。」

語畢，她微微蹙眉，聲音中的那份堅定與溫柔同時交織，像一道無聲的承諾，捲進家威的耳膜，穿透心扉。

娜娜一邊說著一邊輕捏耳垂，一種令人安心的感覺隨著聲帶的震動導入家威的身軀，又隨著體內循環擴散，鎮定了呼吸，卻刺激了心跳，而且那吹拂在後頸溫熱的鼻息相當令人酥麻。

「嚇？」稍一回神，家威抽了一大口氣，破壞了微妙的氛圍，卻有感到有些後悔與捨不得。

「就、就是個咒語唄！怎麼樣！？還累嗎？」娜娜猛力把他推開，又重重的槌了他的胸口。

「痾！痛啊……不過還真不覺得累了。」倒是心律有些高。

「哼哼……那就繼續前進吧，走我前面。」難掩得意，娜娜對臉搧了搧風就把家威往前面推。

讓他走前面是有用意的，山難最容易發生危險的總是隊伍的頭跟尾，為了確保不讓他脫隊娜娜就必須殿後。

「謝謝妳。」家威轉身想摸她的頭，她卻驚慌的閃開。

「幹、幹嘛？不要謝我！我說了我是為了我自己才做的！」陽光映照在娜娜的臉上，令人分不清那是光暈還是羞澀的潮紅，她難掩少女的扭捏硬是扭對方的肩膀轉向前方。

也許是心理作用，抑或是這咒語真的有效，家威覺得整趟山路輕鬆了不少，很快地就跟得上李柔怡的腳步。

「差不多該紮營了。」

早到了一山壁旁，李長勇突然回頭說。

「咦？天不是還很亮嗎？」

「天氣變差了，而且這邊剛好有塊不錯的地點可以搭帳篷，還是趁早紮營比較保險。」他指著遠方的烏雲說著。

紮營的麻煩程度超乎了家威的預期，畢竟這裡並不是寬廣的平地，到處都是崎嶇的岩石，光是固定帳篷就花了好一番功夫，繁瑣的過程讓天色一下子就暗了許多，四人疲憊地躲進了帳篷內，烏雲也覆蓋了天空，雖沒有下雨，但風倒是颳了起來。

家威盯著不斷搖擺的棚頂，有些緊張。

「沒事沒事，雖然進度被耽擱，但這風雨不會有危險。」李長勇笑笑地看著大家，並遞出一些乾糧跟一碗熱湯。

大家一口一口地補充熱量，靜靜地休憩著。但這樣沉默下去也不是辦法，最終學姊先耐不住性子開了口。

「來聊聊天吧！不然好無聊。」李柔怡雙手捧著熱湯喝著。

雖然社恐，但缺少手機的家威也只能認命。

「那……你們為什麼會來這登山啊？」娜娜婉拒了熱湯，一派輕鬆的盤腿而坐。

「啊，這是個好問題，我先說嗎？」李長勇把熱湯放在一片隔熱墊上「其實……我是個報社記者，最近在寫鄉野傳說的東西，剛好大學時是登山社的成員有登山經驗，所以就直接上山來取材了。」

「跟我哥一樣耶。」李柔怡有點驚訝地看著他「我哥也是記者，但是他……」說到一半頓時語塞，嘴角不經意的鬆弛，臉色沉重了起來。

「如果不方便說的話……」看起來是有難言之隱，家威連忙緩頰。

「不，沒關係。」李柔怡清了清喉嚨「我哥是記者，大我十二歲，也有登山的習慣，而有一次為了取材來登這座山……就失蹤了。」

「咦？」

「這是他留下來的遺物。」學姊從領口拉出了一個項鍊，上面掛著一個錄音筆。就是採訪家威跟羅巧雯時用的那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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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將大家吸入這結界的那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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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救隊只找到他的帳篷，跟遺留在帳篷內的東西，這錄音筆是其中一個，不過奇怪的是……沒帶在身上的東西卻錄到像是死前的求救訊息……」說著，學姐很自然地按下了播放鍵。

家威不免擔心，是否又會再發生什麼異變。

「啊，好像沒電了，不過……不聽也沒關係啦！只是個令人不舒服的錄音。」李柔怡學姐乾笑幾聲，試圖緩解凝重的氣氛。

「所以妳是因為想尋找哥哥，才來登山的嗎？」娜娜挑起眉毛看著。

「嗯……大概吧，雖然我覺得好像不是這樣，但我在這裡的確是想找到跟哥哥有關的東西沒錯。」學姊自己看起來也很困惑。

「那……妳知道妳哥哥取材的內容嗎？」娜娜持續追問。

「不是很清楚……」

總覺得外頭的風好像變大了，帳篷劇烈搖擺著。

「那……妳哥哥的名字是？」娜娜微微前傾，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學姊，眼皮眨都不眨，似乎這答案相當的重要般，語氣沉靜地有些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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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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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落雷劃破了空氣，眩光遮斷了視野，由劇烈的聲響以及相近的電光可以判斷雷就落在這附近，而天氣驟變，外頭下起了大雨，滴滴咑咑地敲擊棚頂。

「天氣變化得真快，我看我們還是趕緊睡覺吧！明天如果天氣還是不好只能選擇下山了。」李長勇面露苦笑鑽進睡袋中。

聊天最終不了了之，熄了燈大家紛紛在雷雨的喧囂中沉沉睡去。而家威暗自期待，下山的話是否就能離開結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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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突然眼前一陣黑，連眼皮後面的斑駁光影也消失無蹤，驟然地失重感襲遍全身，彷彿經歷了數秒的墜落後才又恢復了視覺。

強光穿透了眼皮，使家威把眼睛閉得更緊，狂風驟雨的噪音消失了，只能感受到徐徐微風與它悄悄透漏的開闊氣息。

背上並不是那尼龍睡袋觸感，而是凹凸不平的石頭與草地。

面對突如其來的轉變，家威不敢動彈，愣是連呼吸也憋著，怕一個輕舉妄動會引發什麼不必要的後果。

「喔！」突然被踢了一下側腹。

「還躺著幹嘛？」娜娜晃了晃抬起的腿，作勢就要踩下去。

被逼著睜開了眼睛，畏光的審視了四周，似乎又回到了一開始的山嶺，但更令他在意的是逆光下近在咫尺的少女雙足，光暈將肌膚的細緻嶄露無遺，肉感的輪廓被陽光精準地運筆繪製，在絕對領域炫目奔放。

「這裡是……天國？」在被發現視線齷齪之前，家威趕緊看向湛藍的天空。

「睡傻了嗎？」娜娜穿上厚重的雪衣，伸手把他從地上拉了起來「看起來我們又回到原點了。」

順著腳下的山路遙望，原本靠近的小木屋又恢復一開始的渺小模樣，眼前大半的路都是幾個小時前踏過的山徑，還能隱約瞧見剛剛搭帳篷的山壁岩台，但卻沒見到帳篷的身影。

「嗯……嗯？蛤？」

「唷！你們也是來登山的嗎？」遠方有個穿著專業登山裝備的人朝他們打招呼，從聲音判斷是年紀稍長的男子，而他身後還跟了一個人，以身形來看較為瘦弱，可能是名女性。

是李長勇跟李柔怡，他們從山路後方緩緩走來。

「那個……你們怎麼在那裡？剛剛的暴風雨呢？」等他們走近一點，家威馬上湊上前詢問。

「暴風雨？剛剛這裡有暴風雨嗎？」李長勇一臉狐疑地東張西望。

「痾……你沒印象嗎？在剛剛我們紮營的時候。」

「紮營？你是……？我們認識嗎？」

「咦？」正要繼續往下說，娜娜把他往後一拉。

「你還不明白嗎？」娜娜湊近，聲音低得只剩吐息，她眼神比雷雨還沉。

「明白甚麼？」

「一切都重來了。」

「蛤？」

「一切又從我們剛進入這世界的時間點，從我們踏入這個世界的最初時刻開始。」她語調平穩，卻透著無法掩飾的警覺。

「蛤！？」

娜娜翻了一個大白眼，逕自走向前跟他們打招呼「我們對這山不熟，能一起同行嗎？」

「當然可以呀，那麼……就跟在我們後面吧，我是李長勇。」

「我是李柔怡，也是中途加入的。」

「我叫娜娜，後面這個蠢蛋是廖阿威。」

閒聊沒有持續太久，大家就繼續往前行，目標當然還是那個小木屋。

這絕對不是什麼舒適的體驗，對家威而言他似乎才剛剛躺進睡袋，閉上眼睛就再次回到登山的隊伍中，失去了應有的休息時間，只有無盡的體力勞動。

「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又重來了？」他在後頭悄悄問著娜娜。

「……你聽過一個說法嗎？自殺的人的靈體，會重複死前的行為。」

「妳的意思是？這結界的主人是自殺的囉？」家威吞了吞口水「不斷回放死前的每一步，就像錄音機卡在某個片段反覆播放……」

這意象在家威心中與錄音筆悄悄重合。

「不好說。」娜娜偏頭思忖「不過，你應該也察覺到了吧，李長勇就是李柔怡的哥哥，只是在這裡他們認不出彼此，所以我想……這結界的主人八成就是李長勇了。」

「那我們該怎麼做？超渡他嗎？像電影小說漫畫演的那樣，一些溫情喊話之類的。」

「先看看他死掉的這一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為什麼，妳不是說他就是自殺了嗎？」

「他看起來是像會自殺的人嗎？我想昨晚一定發生了什麼，就在我們睡著之後。」

仔細想想，確實時間回溯的時間點相當奇怪，為何會是在就寢的那瞬間，甚至才當閉上眼睛沒有睡著就回溯了，彷彿有什麼事情想要隱瞞。

沒多久，遠方的風雲變色，看來是又到了要紮營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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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駭客任務梗 1928236852686f8e24160519.39001060-3539.p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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