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與血 - 6.十四行詩

七月的風熱烈而輕柔，一陣陣歡聲笑語迴盪在空中。

李玉默躺在草地上，烈日當頭，刺的他眼睛微瞇，偶爾看看天上的雲，偶爾看看身邊的人。

喬文月就坐他一旁，靠著身後的大樹，手裡拿著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李玉默看著他，直到樹葉再一次落下。

「哥。」李玉默叫。

「嗯。」喬文月回。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李玉默再次開口：「你看，那朵雲是不是很像兔子？」

喬文月連頭都沒抬，低聲道：「不像。」

「那朵呢？像鯉魚。」

「不像。」

「這朵像貓，哥，你喜不喜歡貓？」李玉默爬起來，往他哥身邊靠去，「等長大了，我們一起養一隻好不好？」

喬文月絲毫沒有要搭理他的意思，向另一邊挪了過去，「不喜歡，不養。」

「哥！你別看書了，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你怎麼一直盯著書看？就不能跟我玩嗎？」李玉默看著喬文月的側臉，委屈道。

「你煩不煩？」喬文月終於正眼看向他，「你很吵知不知道？我本來就不想出來玩，是你一直吵鬧，李阿姨才叫我陪你來公園的，你以為誰願意跟一個煩人精出來玩？」

李玉默眼眶述的一下就紅了起來，他就是無聊，李清嫣又說什麼都不肯讓他和朋友出去玩，求了好久才勉強答應讓哥哥陪他，他忿忿的想：要不是逼不得已，我也不想和你這個整天凶巴巴的一起玩！

眼看李玉默就要發作，喬文月趕緊摸了摸他的頭，「你躺回去吧，我唸詩給你聽。」

李玉默覺得丟臉，躺下之後那手臂蓋著眼睛，聽著他哥哥唸十四行詩，他不知道這是其中的第幾首，只是暗自記了很久。

我怎麼能夠把你來比作夏天？¹1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lEjKmy4C8

你不獨比它可愛也比它溫婉：

狂風把五月寵愛的嫩蕊作踐，

夏天出賃的期限又未免太短：

「哥哥。」

喬文月頓了一下才問，「怎麼……」

「你說，以後的每個夏天，我們都會一起嗎？」

喬文月沒明白，李玉默又說：「其實我一直都很崇拜哥哥的，你成績那麼好，性格也溫柔，我看到了，上次樓下來了這麼多的人。」他用手臂畫了個大圈，「他們都是來找你的對不對。」

「我成績普通，性格也不好，他們也只是打籃球缺人，你想太多了。」

「那又怎樣？不管哥哥是成績好，還是成績不好，是受歡迎，還是不受歡迎都沒關係，因為在我心裡，哥哥就是那樣的好。」

……

「我怎麼能夠把你來比作夏天？」

熱汗濕透了那個夏日，是李玉默此生最難忘的夏日。

•

暑假像一場午後驟雨，來得急，散得快，但餘韻悠長。

六年級一開學，林雅就將喬文月叫到了辦公室。

她問喬文月：「文月，你成績好，有想過考嶺川的資優班嗎？」

嶺川是公立完全中學，有兩個較特殊的班級——資優班和體育班。

嶺川的升學率高，但錄取名額有限，是妥妥的明星中學，報名了也不一定上的了，只有資優班不用與普通班爭執，因為嶺川的資優班需要入學考，分數沒過就直接刷下來，往年甚至有一個班只有十八人的稀奇事。

喬文月搖了搖頭說：「還沒想過。」

「我覺得你很適合。」林雅說，「這樣吧，我先給你幾張前幾年嶺川資優班入學考的歷屆試題，你回去寫寫看，寫完之後給我改，要是你覺得還行，那我們就以這個目標前進怎麼樣？」

於是，在小學的最後一段時間，喬文月變得極其忙碌，他再也沒有時間輔導弟弟寫作業，一回家就是關上房門刷試題，兄弟倆相處的時間變得稀少，即使李玉默好幾次都嘗試著與他說話，但關係還是日漸生疏。

後來的喬文月想，或許真正造成弟弟性情大變的原因就在此了。

入學考很順利，初試過了就是複試，喬文月得到了資優班的資格。

又一年的暑假到來，這一年的暑假喬文月發現自己的弟弟好像不太像以往一樣黏人吵鬧了。

他感到開心，因為這樣就沒有人能夠再打擾他了，他有更多的時間能把沒讀完的書好好看完，也不用再為了升學而感到焦慮。

他去了小學門口，在路上買了點貓糧，喂給那隻奶牛貓。

他說了謊，在李玉默問他喜不喜歡貓的時候。

他其實喜歡的不得了，為此暑假的每一日都要去摸摸那隻貓，還給他取了名字。

「芝麻湯圓！我來啦。」

「喵。」芝麻湯圓餓的不行，蹭著喬文月的腳踝，喵喵叫要吃的。

「欸？是月亮嗎？」突然有道女孩的嗓音掠過他的耳邊。

喬文月回頭，是王雪，班裡人緣最好的女孩。

「好巧。」喬文月說。

高年級開始，喬文月因為性格孤僻沒什麼朋友，坐他旁邊的人正好就是王雪，王雪性格開朗大方，見喬文月不說話以為他是內向，纏了他好久，後來因為男孩實在不開口，就放棄了。

喬文月的確不是內向，只是家裡的事讓他總是心生煩躁，不想再節外生枝去交朋友，只是後來因為林雅擔心，才開始開口和人交談。

喬文月開始和他們當朋友，漸漸的人緣就好了起來，其中王雪占頭功。

「欸？是這隻貓！我知道牠，很常出現在學校周圍，你和牠是朋友嗎？」王雪激動著問。

喬文月舉著肉泥，芝麻湯圓吃的正歡，「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朋友，只是每天都來看牠，喂牠吃東西而已。」

「那很好呀，你在校外也交到了朋友。」王雪笑著，突然有輛車停在了校門口，「哦，我媽媽來了，要先走了，掰掰。」

喬文月也揮手：「掰掰。」

王雪臨走時突然喊：「對了，我也考上嶺川的資優班了，以後我們還是同學哦！」

• • • • •

註¹：莎士比亞十四行詩第十八首

作者的話：

這裡的節奏會有點快，因為前面只是鋪墊，真正的劇情會在兄弟倆上高中後正式開始。

李玉默差不多是在國一的時候學壞的，後面就一去不復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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