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青塚》 - 第16章茶會

近日，凌霜廣發請帖，在府中設茶會，邀請陵都各家世家子弟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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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少勤也收到了請帖，雖感意外，卻仍得應邀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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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十，公主府一片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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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少勤刻意來遲些，早了沒有熟識之人也尷尬，幸而詩會辦在花園中，來賓們三三兩兩分散而坐，各自寒暄，無人注意他的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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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與勤風找了個偏僻角落坐下，沒過多久，凌霜便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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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見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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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禮，今日只是小小茶會，大家隨意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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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才剛坐下，一道清朗聲音從長廊盡頭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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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殿下，臣來遲，請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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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少勤抬眼望去，莫歌陵大步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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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剛從軍營回來，身上仍是一身白色勁裝，腰間佩劍與青令未除，行過禮之後自然地選了個離屈少勤不遠不近的位置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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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霜笑道：「莫元帥公務繁忙，來遲也屬情理，本宮怎會怪罪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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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一揮，侍女便送上幾壺清酒與玉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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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人都到齊了，不如來場飛花令，助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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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園內約三十餘人，聽聞提議皆無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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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諸位對飛花令並不陌生，這一輪以『陵』字為題，過三息答不出便罰酒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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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霜拎起酒壺，眼神在眾人間轉了一圈，最後停在莫歌陵身上：「元帥，來遲當罰，就從你開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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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莫歌陵微一頷首，不加思索，立刻便對出一句詩：「陵前春，憂思不盡，春不盡，此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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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花令依順序進行，輪到屈少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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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聲道：「夕陽於未晚，自掃陵園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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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輪順利結束，凌霜又拋出新題，幾輪下來，人數漸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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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過三輪，只剩莫歌陵與屈少勤二人，其他人早已喝得微醺或已詞窮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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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霜一邊把玩腰間衣帶，懶懶開口：「最後一輪，以『情』為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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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歌陵開口：「此情不擾伊人夢，只將冷月換青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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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少勤答：「誰念情真心未改，斷雲深處見歸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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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歌陵再答：「紅塵摯情殤入骨，萬般沉醉不願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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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你來我往，一時間分不出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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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歌陵又道：「節義長存天地間，至情可化萬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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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少勤緊跟其後：「山高水遠君未見，心牽情繫到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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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中燃著光，語氣裡隱隱透出幾分求勝的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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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歌陵不禁好笑，這小子怕是忘了，——這小子怕是忘了，若輸了可得自罰三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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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此，她便沒有心思再鬥下去，「本王認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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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霜微微抬眼，但仍是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為何認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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園中之人心裡都清楚，這兩位才情不相上下，若真分高下，怕是一輪輪鬥到日落都難分勝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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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為什麼，答不上來便是輸了。」莫歌陵笑了笑，拿起酒盞倒滿三杯，一口氣飲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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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少勤看著那三杯酒，心口一震，一瞬間明白了莫歌陵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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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高興也行。」凌霜的目光輕掃過屈少勤，在他臉上停了一瞬，隨即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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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拍了拍手，笑道：「換個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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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處早有侍人擺好箭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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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若贏了，本宮有彩頭。」她伸手摘下髮間一隻步搖，光彩流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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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勝者可憑此步搖，向本宮求一件事。無論是何事，本宮皆會做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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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園裡頓時有些沸騰，凌星就這一個妹妹，寵愛無比，一登基就封為長公主，皇室親王無人能出其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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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都最有話語權的皇室無疑就是長公主，她的一個承諾可是不小的誘惑，少爺們躍躍欲試，一些會射箭的姑娘興致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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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不少人在惋惜，自己沒有平日過於注重琴棋書畫，對騎術射藝疏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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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人射三隻箭，從中取出射藝最好的為勝，誰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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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個穿著石榴紅衣衫的姑娘從人群中走出來，年約十八，眉眼清秀明朗，紅衣襯得她精神幹練，肩背挺直，舉止果決，眼神裡藏著與許多少女不同的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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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林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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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霜道：「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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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沛瑤先抽出一隻箭，第一隻，離紅心偏了些許，她嘖了一聲，再次取箭，之後兩隻箭便都正中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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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將門虎女。」凌霜撫掌，陵冕女子雖可習武讀書，但大部分人家還是不會這樣培養女兒，林沛瑤這樣的成績，已屬極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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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是幾個世家少爺，屈少勤往莫歌陵的方向看過去，她的姿勢一直沒動，看那些人射箭時也毫無波瀾，和旁邊那些發出驚嘆聲的人形成鮮明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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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雖然沒有看過莫歌陵射箭，但想來是不會差的，更不是這種貴族間遊戲的花拳繡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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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帥來一個？」一個少年道，一時間眾人的目光都在莫歌陵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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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少勤移開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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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她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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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帥是怕？」這話就有挑釁意味了，莫歌陵卻不生氣，她這個年紀，當上這個元帥，多得是人不服，那麼多人，哪在意的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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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且朝中之人不滿便罷了，一個還未入仕的世家子，她還不放在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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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歌陵直接無視了那少年，少年不服，欲再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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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元帥謙讓不出手，還是本王來吧。」屈少勤站起身，本來是不打算爭這個風頭的，但她剛剛幫他擋了酒，就當禮尚往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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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弓箭給承恩王。」凌霜道，屈少勤拿到弓，又把箭袋放到自己觸手可及的地方，接著挽弓搭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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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微風輕拂，少年烏髮揚起，若不知他身分，必然也要讚一句——好一個豐神俊朗、英氣勃發的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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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霜眼眸掀起一陣波瀾，旋即又恢復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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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承恩王不是不受寵麼？他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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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能行，你能行？」莫歌陵冷冷一撇，那人一噎，剛想回嘴，莫歌陵已轉回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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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一次，以下犯上論。」凌霜忽然開口，似是沒想到她會注意這邊的情況，甚至出言嚇阻，那人嚇得趕緊閉上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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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嗖——」屈少勤一箭射出，然而箭還沒中靶，他又繼續射出兩箭，三箭形成連珠之勢，咚的三聲，三箭皆中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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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施施然放下弓，從容拱手：「承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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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堂寂靜一瞬，這是參連箭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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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藝自然有好壞之分，單純中的已經是好的了，而參連箭法，百步穿楊明顯更上了一個層次，誰能想到來到陵都沒什麼存在感的質子箭術居然這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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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歌陵並不意外，早在將墟山刺殺時，屈少勤的箭術之精準狠辣便令人印象深刻，眼下不過是正常發揮，其他人卻明顯被震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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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恩王深藏不露。」凌霜輕聲道，她有些失神，甚至未覺自己的目光灼熱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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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少勤沒有注意凌霜的神情，垂目恭敬道：「本王不過是會些小把戲而已，軍中的將士能做的比本王更好的，想必大有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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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歌陵輕笑了一聲，幾不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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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再無人能超越屈少勤的成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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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你的了。」春黛將步搖送至他手邊，屈少勤卻未伸手接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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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眸看向凌霜，：「小王現在就有一個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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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吧。」凌霜頗感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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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俸祿的銀子能多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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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四座驚愕，隨即有人忍不住低聲嗤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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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等機會，就為了要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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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人投來輕蔑目光，眼中滿是不屑，彷彿他將這難得機會拋諸腦後是一種浪費，但屈少勤絲毫不為所動，神色從容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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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霜挑眉：「就這麼簡單？要知道銀子可是這世上最唾手可得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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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淡聲答：「生活所需，世上萬物無貴賤之分，只要是需要的，便有它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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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愣了一下，繼而失笑：「說得倒也在理，本宮允了，春黛，從府中帳上支出，每月撥給承恩王二十兩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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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少勤微微頷首：「謝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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