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臉 - 第二十二章　最後一天的靠近

最後一天，他們選擇去了嶼城山林裡那間老咖啡館。那裡與城市隔絕，連訊號都不穩，只有大片落地窗與靜默陽光，像是被時間遺忘的角落。

沈渝坐在靠窗的位置，翻著一本泛黃的舊書，指尖無意識地撫過書頁邊緣。白湛點了兩杯手沖咖啡，將柚子塔推到她面前。

「要不要試試？妳昨天不是說，想吃柚子塔嗎？」

她抬眼看了他一眼，沒伸手，只是淡淡地說：「我以為你不記得了。」

白湛沒多解釋，只把湯匙遞給她。他們默契地 share 起那塊甜點，沒有說出「一起吃吧」的客套，但節奏早已熟悉得不需言語。

那一刻的氛圍太自然，像極了一對相處多年、不需確認關係的老情人。

卻誰都沒捅破那層窗紙。

—

吃完飯後，他們在咖啡館外散步。山裡風輕，樹影晃動，葉聲沙沙。

白湛走在她旁邊，忽然低聲說：「我發現，妳走路有個習慣。」

「什麼習慣？」

「妳會刻意不走太快，好像總在等人跟上。」

沈渝笑了笑，沒回話，只是輕輕靠近了一點。他的手指碰到她的指尖，而這一次，她沒有收回。

夜色很快沉下來，像是知道這是他們最後一晚。

晚餐他們沒出門，只是簡單地在便利店買了幾樣東西回飯店。白湛原本提議點清酒，沈渝卻邊翻冰箱邊搖頭：「我想喝軒尼詩。」

他愣了一下，笑了：「怎麼突然這麼豪華？」

她從旅行袋裡拿出一小瓶 Hennessy VSOP，像是早有準備。「這是我每次出差最後一天的習慣，慶祝自己還活著。」

白湛接過她遞來的玻璃杯，看著琥珀色液體在燈下微微晃動。房間沒開主燈，只剩陽台邊那盞溫黃的小燈，將她的側臉映得柔和。

「所以妳是要慶祝我們都還活著？」

「不只，」她輕啜一口，語氣微醺似地低沈，「也慶祝我明天可以回家。」

他沒立刻接話，只是看著她好一會兒。「回曦原？」

沈渝點頭：「任務完成，就該回去了。」

「那妳接下來呢？有新工作安排？」

她想了想，語氣鬆散，像是隨口說說，又像藏著什麼：「先休息一陣子，再專心處理曦原的新案子。主要是策略整合，也想重新設計一下生活節奏。」

「聽起來很穩定。」白湛的語氣低了些。

「那你呢？你不是也排開了很多工作？」

白湛笑了笑，語氣帶點自嘲：「我經紀人快被我逼瘋了。不過我也想換個節奏了，可能接下來幾個月不會接太多戲，想把重心放在自己品牌上。」

沈渝看著他，眼神緩了下來，「你其實不用把自己逼得那麼緊。」

「我知道，只是以前總覺得，只要夠努力，就能讓那些討厭我的人閉嘴。」

「那現在呢？」

他望著她，聲音低得像一聲嘆息：「現在只想讓我喜歡的那個人看到我就好。」

她垂下眼，沒接話。杯裡的酒快見底了，她抿了一口，苦辣順喉而下，卻沒什麼吞嚥的衝動。

白湛往她身邊靠了一些，聲音放輕：「我其實一直想問，妳對我們，是怎麼想的？」

沈渝沒有馬上回應，只是輕輕笑了一下，「你這問題，問得好像我們真的有什麼似的。」

「難道沒有嗎？」

她看著他，忽然拿起他的杯子，重新幫他倒了點酒，舉杯說：「別太認真啦。這三天不是挺好？像戀人一樣吃飯、散步、曬太陽、喝酒。你想要的，我不是沒給過你。」

白湛怔住，看著她平靜得幾近殘忍的眼神。

「我知道你會喜歡我，」她輕聲說，「也知道你正在努力成為更好的人。可惜我不能陪你走到那裡去。」

她抬起眼與他對視，舉杯輕碰他的，「所以，喝一杯。敬我們還能在對的時機，有過短暫的靠近。」

他喉嚨一緊，低頭喝了一口，不確定是酒的辣，還是心的酸。

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彎下身，在她額頭輕落一吻。

沈渝閉上眼，沒有拒絕，甚至伸手抓住了他衣角，像是在說：你現在可以，但明天不行。

那晚他們沒有再多說話。

只留下杯中尚未見底的琥珀色與兩人指尖交握的溫度。

是靠近，也是結束。

—

那一夜，他們沒關燈。

城市的燈火透過窗簾映進室內，勾勒出模糊又清晰的輪廓。

那場交融既不是衝動，也不是逃避，而是一種難以命名的靠近——沒有承諾，沒有未來，只有當下，和彼此心底最真實的寂寞與渴望。

沈渝在他懷裡輕聲說：「就這一晚。」

白湛回：「我知道。」

兩人什麼也沒再說，但那一晚，他們記住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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