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心暗殿 - 第四章 8個世紀

我從床上甦醒。白色的薄紗帳垂在床沿，柔軟的棉被還覆蓋在身上，帶著一點溫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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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起身來，喀喀——床輕微晃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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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怎麼這麼倒楣。」我皺起眉頭，朝門外喊道：「喂！這張床太爛了，早餐前給我換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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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小惡魔聞聲立刻應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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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踏出房門，關上那扇漆黑的圓形鐵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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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準備好了沒？」我邊走邊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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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好了，請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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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引我走向餐廳。

長長的木質餐桌鋪上潔白桌布，點起了兩側的銀燭台，餐盤排列整齊，熱氣騰騰的食物散發香氣。這種擺設，說它是「天堂」都不為過——但諷刺的是，這裡可是冥界圖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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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早餐，又開始了我這第八個世紀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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ಠ_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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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於十四世紀，確切的生日早已無從追查。

我的父母在十六世紀的宗教改革中死去。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兄弟姊妹，更不知道是否有活著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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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的神祇——宙斯、赫拉、妮莫西妮、黑帝斯、墨提斯、珀耳塞福涅……甚至更多的名字，幾乎一夜之間從人間蒸發。大概是死了吧？又或者，只是不願再介入這個腐敗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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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小與天使族群生活，但我的身體裡卻流著死神的血。黑帝斯，是我的父親，但他有他的家庭，無法讓我以死神之女的身分公開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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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能在被天使冷眼旁觀的夾縫中，偷偷與他會面。他曾帶我探索這棟宅邸的每一個角落，我還記得，他總是牽著我的手，輕聲說話，語氣溫柔得不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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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那些回憶只是昨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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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革命來得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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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場由「新舊教分裂」引爆的風暴，天使與惡魔原本同居一國，後來被迫分裂。國度裂為兩半：菲亞與圖拉，之間隔著一道僅有神能通行的天橋——但即便是神，也被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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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導火線，是那張惡名昭彰的「贖罪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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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主教說，天使犯錯後，就算被赦免，也得經歷煉獄才能升天。

而「贖罪券」，可以買下你在煉獄中的減刑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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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句話說，這就是一張「天堂快速通行證」。只要付得起錢，就能避過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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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魔們自然也不接受這種「制度式救贖」——靈魂憑什麼能用金錢換取？記憶碎片怎麼能因交易而歸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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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那時，人間出現了他——馬丁‧路德。

他貼出《九十五條論綱》，痛斥贖罪券是對信仰的玷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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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恩不是刷卡分期，信仰不能是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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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受夠了教會的愚弄，精神與錢包都被掏空。惡魔與天使，雖然不再人間，但也開始了自己的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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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亞派出天使軍守護教會，圖拉則出動惡魔騎士團，為了靈魂與自由而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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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場「宗教改革」與隨後的「三十年戰爭」中，神祇完全失聯，人民陷入極度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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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死神的私生女，我成了唯一能繼承圖拉的人選。黑帝斯消失後，這片冥界的秩序，只能由我來維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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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菲亞，則由雅典娜女神接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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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戰爭中，圖拉損失慘重——五百萬亡魂沉沒於黑霧中，連一半的領土都被掠奪。糧食危機爆發，我們惡魔只能靠吸收亡魂維生，甚至被迫攔截菲亞創造的新生命來換取生存的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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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早已不再是我們熟悉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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