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骨流光 - 暗潮

接下來的日子一切如常。

儘管清和依舊神出鬼沒，只是偶爾現身指點幾句，轉眼又不見了蹤影，但慕瑤早已習慣。

只是——

她這個新來的小師弟，練劍練得似乎有點過於勤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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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瑤坐在涼亭裡，嘴裡咬著一塊桃花糕，歪著頭望著江離在廣場上舞劍的身影，及他被陽光照得隱隱發光的汗珠。

這已經是江離一大早進行了揮砍一百次、扎刺一百次、平削一百次之後的第三輪練習了。

她數完後，嚇得又咬了一口桃花糕，給自己壓壓驚。

糕點碎屑順著她鵝黃色的衣襬撲簌簌掉下去，慕瑤隨手拂去，然後終於忍不住，喊了一聲：「喂，江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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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離正在練劍，聽到聲音，劍勢微頓，卻沒停手，只是側過頭冷冷瞥了她一眼：「......又怎麼了？」

「你不累呀？」慕瑤把最後一口桃花糕吃下去，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含糊不清地問：「尼醬練手不疼麼？」

「......」江離停下來瞥了她一眼，「聽不懂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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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瑤一噎，趕緊把嘴裡的桃花糕咽下去，小跑過去：「我說，你練了這麼久，手不疼嗎？」

她指了指江離的手，他的手因多日來的練習早已磨出了血泡，又破開，結了痂，有些地方甚至已經磨出了老繭。

江離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隨即又抬起頭，淡淡道：「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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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瑤雙手環胸，歪頭盯著他，眼神寫滿了「我不信」。

江離被她這麼盯著，眉頭一蹙，不耐道：「你到底想幹什麼？」

慕瑤沉思片刻：「……我想吃醉仙樓的八寶鴨了。」

江離一愣，隨即臉色一沉：「你又想騙我下山？」

他直接轉身，重新擺好練劍的姿勢：「沒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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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這怎麼能說是騙呀？」慕瑤抓他袖子，理所當然地說：「我一個人吃不完，你陪我去！」

江離掙開她的手，皺著眉頭道：「不去，我還要練劍。」

慕瑤直接轉了一圈，走到他面前，故意影響他揮劍：「師尊又不在，你裝什麼認真？快點啦，我想吃八寶鴨了。」

江離被她攪得無法專心練劍，劍勢一亂，乾脆收了劍，冷冷瞥她：「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師尊不在就偷懶？」

「喂，你這話什麼意思啊？」慕瑤叉腰，氣鼓鼓地瞪著他，「我才沒有偷懶！我平常也會練法術的好不好！」

江離輕嗤一聲：「你是說早上在涼亭裡吃零嘴？還是下午在桃樹下睡午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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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瑤氣得咬牙，忽然伸手掐訣：「好啊，看不起我是吧？我就讓你看看，我到底有沒有偷懶！」

她指尖凝聚出粉色的靈光，在江離面前晃了晃：「我要轟你了！」然後才說，「桃花火！」

江離眼眸微凝，身形急退，勉強側身避過，那道粉色火焰擦著他的衣袖掠過，布料瞬間焦黑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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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慕瑤見江離避開，有些意外，「看來你這段時間練得還不錯嘛。」

她再次掐訣，指尖的粉色靈光變得更加濃郁，「桃花火！」

話音剛落，數道桃花火從四面八方襲來，封死了江離的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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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離腳步疾變，在火焰間穿梭閃避，但終究被一道火焰擦中，瞬間在衣袍上燒出一個焦洞。

他咬牙穩住身形，不退反進，手中的劍猛然刺向慕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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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瑤毫不慌張，一手操控桃花火從背後追擊，另一隻手並指如劍，在身前輕輕一劃。

「鏘——」

江離的劍鋒在距離她三寸處驟然停滯，仿佛撞上一堵無形氣牆，反震之力讓他踉蹌後退，而背後的桃花火已呼嘯而至！

千鈞一髮之際，江離強行扭轉身形，劍鋒斜挑，勉強格擋最靠近的一道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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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身與火焰相撞，發出「滋滋」灼燒聲，火星四濺，他借勢翻滾，胸口劇烈起伏。

其他火焰一一砸在江離身邊，江離喘著粗氣，瞪著她：「......你是想燒死我？」

他身上的衣袍已經被燒得破破爛爛，一塊塊焦黑的痕跡顯得十分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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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沒有。」慕瑤背著手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你看，這不是都沒傷到你嗎？我控制得可是很好的！」

她湊近江離，笑嘻嘻地說：「怎麼樣，現在願意跟我下山去吃八寶鴨了吧？」

江離一把拍掉她的手，黑著臉道：「不去。」

他轉身走向一旁的石凳，拿起一旁的水壺，猛灌了幾口水，壓下胸中的悶氣。

「你要吃自己去。」江離擦了擦嘴，冷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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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講不講江湖道義啊？」慕瑤又繞到他面前：「我可是陪你練了那～麼久，要你陪我吃個飯怎麼了？」

江離抬眼瞥她一眼，涼涼地道：「你那叫陪我？分明是拿我當活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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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那種人嗎？」慕瑤一臉震驚，眼睛圓溜溜地瞪著他。

江離嗤笑一聲，乾脆不理她，轉身要走。

慕瑤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袖子往回拉：「別走別走，快去換身衣服！不然我就再揍你一次了！」

江離皺眉掙了掙，沒掙開，臉黑得更厲害：「放手。」

「不放！」慕瑤理直氣壯，「你答應了我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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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離狠狠瞪著她，像是要把她盯出個洞來。

僵持了一會兒，他終於不耐煩地歎了口氣：「……行，我去。」

慕瑤立刻鬆開手，滿意地笑開：「這才對嘛，早答應不就好了。」

江離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轉身回房間換衣服。

過了一會兒，他換好一身乾淨的衣袍出來，依舊一臉冷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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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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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仙樓內人聲鼎沸，酒香菜香交織在空氣中。

小二麻利地送上茶水和菜單，慕瑤拉著江離點完菜，興致勃勃地撐著臉等著上菜。

「這裡的八寶鴨真的很好吃。」她還不忘繼續給江離推銷，「又酥又脆，這可是湖水鎮的一絕，你吃了保證還想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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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離抱臂斜倚在椅背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劍鞘紋路，店小二正殷勤地往桌上擺第六道菜，蒸騰的熱氣模糊了他冷淡的眉眼。

「你點這麼多，吃不完別找我。」江離瞥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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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要找你呀，我一個人就能全部吃完！」慕瑤興沖沖地拿起筷子，見八寶鴨上了，就迫不及待的伸筷：「快嚐嚐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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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離夾起一塊鴨肉，慢條斯理地放入口中，酥脆的外皮在齒間發出細微的碎裂聲，他眉頭微不可察地舒展了一瞬，卻又立即繃緊。

「......勉強能吃。」他低頭又夾了一塊，語氣刻意冷淡，但下筷的速度明顯快了幾分。

慕瑤撇撇嘴，哼了一聲：「嘴硬。」說罷便不再理他，大快朵頤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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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吃到一半，樓下忽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議論聲。

「聽說了嗎？摘花教又在作惡了......」

「梨花村上下百余口，全被屠戮殆盡......」

慕瑤手一抖，筷子「啪」地嗑在碗邊，她猛地轉頭，眉頭緊蹙地望向樓下。

江離的動作也隨之一滯，懸在半空的筷子微微顫動。

「摘花教......」他低聲呢喃，指節不自覺地收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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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下議論仍在繼續：「聽說那些人死狀極慘，渾身精血都被抽乾了......」

「他們簡直無法無天！各派難道就這樣坐視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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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瑤垂下眼簾，手不自覺地掐進右肩衣料，指節發白，那裡有一道舊傷隱隱作痛。

江離察覺到她的動作，眉頭皺得更深，壓低聲音問道：「怎麼了？」

慕瑤猛地回過神來，像被燙到似的，慌忙把手收了回去：「……沒事。」

江離沉沉看了她一眼，眸色幽暗，終究什麼也沒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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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頓飯到最後也沒能吃完，兩人草草用過餐，便離開了醉仙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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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的湖水鎮街頭人潮湧動，叫賣聲此起彼伏，慕瑤心事重重地走在前頭，江離不緊不慢地跟著。

就在穿過最擁擠的市集時，一個兜售符紙的老嫗突然踉蹌著撞向江離：「小郎君當心......」

她枯瘦的手指「不經意」劃過江離的袖口，江離側身避讓，順手扶了老嫗一把，卻未注意到她渾濁眼底閃過的一絲異色。

「謝謝小郎君......」老嫗沙啞著嗓子道謝，佝僂著背脊沒入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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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離只當是尋常碰撞，撣了撣衣袖繼續前行。

前方慕瑤卻突然駐足，鼻尖微動：「奇怪......」她回頭張望，「你有沒有聞到一股......腥臭的味道？」

江離微微皺了皺眉，輕嗅了嗅，只嗅到街市裡混雜的魚腥氣。

他淡聲道：「魚腥味吧，這裡本來就亂。」

說罷，他抬腳繼續往前走，隨意撥開擋路的人群。

慕瑤疑惑地回頭看了一眼，沒發現什麼異樣，只好快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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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中，誰也沒看見江離袖口內側，一道蛛絲般的黑紋正緩緩滲入布料之中。1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DzP7Rj91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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