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痕跡探查所 - 前傳00 - 非法靈魂碎片販賣所與李婆婆

於灰暗的空中交錯著雜亂老舊的電線桿線，偶而從雲隙透出的微弱光芒彷彿成為了特別的恩賜。

穿梭在街中，黑髮男人那白淨的外貌與骯髒的街景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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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來這裡都覺得會迷路⋯⋯」

如果被婆婆知道又偷偷跑來這區的話就完蛋了。今天的工作也差不多該收工了，去找泰勒老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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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第七區。

如果搭乘真空列車距離第六區大概兩小時的車程，也是最近的貧民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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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拉開了神秘的紅色布簾後映入眼前的是靈魂碎片販賣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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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好幾年前民間就已經禁止了販賣靈魂碎片的行為，但畢竟這裡可是治安極差的第七區，若真要管制也管不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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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言你來啦！今天比較晚呢！」一位體格壯碩的棕色皮膚男人從店內走了出來，招呼的很熟悉。

「這是今天採集到的靈魂碎片。」段世言總是習慣一進門就直接把採集品扔在桌上，任由對方親自檢查，畢竟這裡的老闆是出了名的龜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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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勒老闆愉悅地哼著歌把袋子裡的東西一一拿了出來，仔細地擺放在了桌面上，開始認真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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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用透明的扁型盒子所裝的「靈魂碎片」，一般人是看不見的，只有像世言跟泰勒老闆這樣的人才有辦法看見，具體原因不清楚，能看見靈魂碎片以及觸碰得到的人聽說少之又少，也因為這樣酬勞通常都很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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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每個小盒子裡所裝入的靈魂碎片正在散發著不同色彩的光芒，段世言忍不住浮過了個念頭。

——這麼漂亮的東西人們為什麼要隨意丟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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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次挑的靈魂碎片質量都很不錯呢。」

「⋯⋯謝謝，但你能不能快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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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見任何的回應，對方的集中力真是難以言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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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世言每次見到泰勒老闆都覺得很不可思議，明明外貌看起來就只是個肌肉發達、不拘小節的人，沒想到卻擁有一顆如此細膩的心。就連每次例行的檢查作業都可以做上一小時，與其說是細心不如說是龜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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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察覺到了段世言不停投射過來的視線，泰勒原本作業中一直低著的頭才抬起看向他說，「你別這樣看我，會累的話可以先進來坐。」

「泰勒，我真的趕時間。」

「是不是又被李婆婆發現啦？」泰勒忍俊不住的說。

李婆婆，是世言的祖母，雖說是祖母但其實與他並沒有血緣關係，關於小時候的記憶一直都很模糊，他只記得雙親因為戰爭去世後，無依無靠的段世言就成了流落街頭的孤兒，直到遇見了李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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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起來好像很得意，該不會又是你瞞著我通風報信？」

「oh～怎麼會呢～世言先生～你這樣不信任我，我可是會sad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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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對方此時浮誇的表情，段世言只是無奈地嘆了口氣。

但是泰勒老闆還是加快了檢查的速度，眼看只剩下一個碎片盒子還尚未被分類完成，段世言甚感欣慰，但轉頭看向外頭那抹夕陽西沉，更加深了必須得趕緊回去的想法。

一、這裡治安很差越晚越危險，二、再晚一點婆婆就要回家了，然後就會發現該好好待在家裡的人又偷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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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感受到他越發焦躁的情緒，泰勒終於神情滿意的把提前準備好的交易幣放進了袋子後，雙手遞給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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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緊回去吧！對了！聽說今晚會下雨，傘先借你。」

「謝謝。」

「這點小事不用謝啦，傘不還我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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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勒老闆這傢伙，在公事外倒是挺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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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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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了段世言熟悉的第六區第三條街，他的家就在這裡。雖然沒有第七區那般的髒亂與治安不佳，但入夜後還是不要一個人在外逗留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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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稍早在第七區採集靈魂碎片時不小心被路邊的小孩子們給盯上了，似乎是看上他一頭顯眼的黑髮又異常白皙的膚色就等於好下手一樣。

畢竟在這世界上像他這樣外貌的人已經不多了，等同於像是在告訴別人有多好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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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小孩也不想想，為什麼從沒對他們回手呢？

段世言怕萬一力道掌握不好就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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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最後連鴿子也加入了欺負他的行列。

一直想要啄走好不容易才到手的麵包，世言不停感嘆著第七區的治安果然很糟糕，連動物的性格都很惡劣。

但還是任勞任怨的搜集完散落在附近的靈魂碎片。畢竟很缺錢，只能向錢看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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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好不容易回到了第六區卻馬上被某人抓得正著，看來今天真不是我的日子。段世言再度深深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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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言！李婆婆在找你！段世言！別裝聽不見！」雜貨店老闆的小孫女朝著門外一閃而過的黑髮男人喊道，視力不虧是本區第一，奔得如此飛快的人影都能看清楚是誰。

意識到似乎是逃不過了，段世言這時才往後走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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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婆婆為什麼找我？」

「你說呢？」

女孩小小年紀，看著也不超過十歲，此刻看向世言的眼神卻無奈的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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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世言當初為了掩人耳目，其實是為了不讓遍佈整個第六區的眼線給察覺才刻意跑去隔壁區工作，李婆婆的人脈關係遠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廣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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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每天跑來跑去是想故意短命嗎？」還跑那麼快，真是一點都不注意！下次肯定不忘跟李婆婆報告一波！就算段世言可憐巴巴的看著我也一樣！

孫妹妹在內心這麼想，表情也反應了出來。

「孫妹妹，妳怎麼還咒哥哥我會早死呢。」

「還敢說，身體不好就別一天到晚跑上跑下了！」

因為被說中了痛處，段世言難得又沈默了。意識到她可能話說太重了的女孩也跟著安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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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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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生氣了？

轉眼還來不及哄哄這位年上好哥哥，人又不見蹤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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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看著男人離去的背影總覺得有點可憐，下次還是對他溫柔點好了，雖然可能一秒後就會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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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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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上果然下起了陣雨，泰勒老闆的氣象預言總是特別準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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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世言抬頭望向從那漆黑的夜空緩緩落下的雨水，雨滴打在臉頰上又冰又疼，意外使他著迷，總是不自覺盯著雨夜發愣的習慣還是沒有改過來，直到大顆的雨滴打進了他的眼裡才意識過來，趕緊撐開了一直拿在手上的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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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把粉紅色的雨傘，段世言笑了，真是一點都不適合泰勒老闆平時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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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走到了家，然而進門後才發覺有哪裡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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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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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言看著面前一片漆黑的客廳，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雖說僥倖逃過被罵的命運，但總感覺心裡不太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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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在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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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常這時間，李婆婆早就已經回家了。

她今天也沒有什麼特別的研究工作需要幫忙，段世言感到莫名的不安，正當不安的情緒逐漸蔓延，這時放在口袋裡的手機卻逕自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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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言！李婆婆現在在醫院裡。」是雜貨店老闆的聲音。

「婆婆她怎麼了？」

「李婆婆她沒事，她要你慢點過來就好，切記別跑。聽見了嗎？這是東西砸在地板上的聲音嗎？世言你該不會又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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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顧不上此刻電話另一頭的聲音，段世言連傘都沒帶的直接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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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醫院的路上，段世言閃過了無數個念頭。

如果今天就是李婆婆的死期，是不是該說的話都說給她聽過了呢？

雨水拍打在身上的刺冷、胸口隱約傳來的痛楚，彷彿都在告訴他，這一切都還沒有準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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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李婆婆，妳必須得好好活著才行。

因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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唰——

在她面前，病房的門突然被人給硬生生拉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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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好多的話還沒跟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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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被眼前完全淋濕的段世言給嚇壞了，李婆婆一臉詫異地從病床上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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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啊⋯⋯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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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方才跑得太慌太急，男人原本白皙的臉龐更顯得蒼白，胸口微微發疼，他很清楚這是什麼樣的情況，但沒事的。段世言粗喘著氣想，這顆心臟真是麻煩又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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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李婆婆總是千叮萬囑要段世言別跑，千萬別做劇烈運動，說是他的心臟跟一般人不太一樣，小小的世言曾經問過她：「到底是哪裡不一樣呢？」看著同齡人蹦蹦跳跳的模樣很是羨慕。

『因為你的心臟比一般人還要弱，就像藏了不定時的炸彈一樣。』李婆婆說，眼神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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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言你怎麼濕成這個模樣！還喘著這樣呢！你這孩子！我不是叫你別急慢慢來就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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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婆婆急得眼眶都發紅了，甚至還想要下床過去扶穩對方的身子。但是被他擺了擺手給拒絕掉了，段世言捂著胸口努力地緩了緩氣，期待這過速的心跳可以趕快緩下來，身上的衣料也被雨水給浸濕了，貼在身上濕濕黏黏的觸感的確又更不舒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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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孩子⋯⋯」

「婆婆我沒事，休息一下就好了。」世言說，邊扶住了一旁的椅背來穩住身子，生怕在她老人家面前倒下的話反而會更刺激到對方。

「小言，過來婆婆這裡，我有些話想對你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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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她這樣說，男人卻始終無法往前跨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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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世言其實很害怕。

一直都很害怕，還會再次失去家人的這件事情。因為真的太痛苦了。雖然小時候發生的事情他已經記不太起來了，但是卻永遠不會忘記那擁他入懷卻逐漸失去的溫度。

在年輕的男女紛紛斷氣前，似乎還對著小男孩說了什麼，他們很努力地說了很多很多，似乎是察覺到這將是與他最後一次的對話了。

年輕女人的嘴裡似乎不斷地嚷嚷著，對不起、對不起。直到感受到那股屬於母親的溫熱逐漸變得冰冷，男孩才忍不住放聲大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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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二十年前像他那樣的戰時孤兒簡直是數不勝數，段世言很快就被奪去了哀傷的時間，擺在眼前更多的是要如何生存下去的現實。

沒了大人的庇護，很快就瞭解到了何謂現實的殘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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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戰爭不斷各地都缺乏糧食，在世言快被餓死前，甚至還偷過陌生人家的麵包，還因為這樣被周遭的大人們抓去毒打過。慶幸從小他的體質就弱，時常打沒幾下就徹底暈死了過去，那些人怕惹出麻煩會出人命，久而久之就自然放過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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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著到處偷搶的日子過活，每晚找個姑且能睡的地方休息，日出再次啟程，最後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來到了第六區，就是在這裡，小小的段世言遇見了李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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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不曉得自己倒在路邊有多久了，越發虛弱的身體連時間的概念也開始變得曖昧，他只覺得這次可能真的會死。死了也不錯，這樣就可以去找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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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逐漸模糊的視線前，有一抹女人的身影闖入了他的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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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走吧。」她說。

「我⋯⋯不⋯⋯要⋯⋯」

我不想跟陌生人走，我要跟爸爸媽媽一起走。後面這句話他沒說出口，但女人似乎是察覺到了男孩此刻的想法，她淡淡一笑，只是溫柔地牽起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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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活下去才行，因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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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話的後頭就記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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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段世言長大後想起了這段回憶，曾經想從李婆婆那問出下文到底為何，但是她卻從來沒有正面回應過他，彷彿像是什麼禁忌似的。

所以直到現今，段世言依舊不知曉那句話的含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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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感受到了男人的躊躇，李婆婆微微一笑，嗓音特別的溫柔，一改日常與世言的相處對話模式，就像是那日初遇，撿他回家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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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言，有些話只能現在說。」

「⋯⋯我不想聽。」男人被打濕的瀏海乖巧地垂在了眼前，髮尾還正往下不斷滴著水珠順著臉龐滑落了下來，看起來既無助又可憐。

「你這孩子怎麼還是長不大呢，看看我。」李婆婆既心疼又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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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聲，段世言鼓起勇氣抬頭看向了她，視線撞上她的眼神後，沈默片刻，咬了咬唇才緩慢的走到了床沿，湊近一看，才察覺到李婆婆看起來已經病得很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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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她的嗓音一如往常，但他近距離可以感受到對方此刻靈魂的色彩正逐漸衰弱。從小就見過這樣的畫面了，第一次是雙親死去的那天，之後，便是在將死之人身上看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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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死了，你就去五區的第十一條街找到靈魂痕跡探查所。」李婆婆的語氣聽起來一點都不像在開玩笑。

「為什麼要這麼做？」

「你找到後就會明白了，答應我，一定要去。」

「⋯⋯」

「回答呢？」

世言遲疑了片刻，還是給出了回應，「⋯⋯我答應妳。」

「還有，等你到了我說的地方後，就別再回六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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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沒想過她會這樣說，段世言錯愕的看向了她，然而看著這樣的他，李婆婆的眼神突然變得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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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不能回來？」

「你去了以後便會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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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婆婆還是如此，重要的事情總是不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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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世言的視線再次看向病床上的李婆婆，複雜酸楚的情緒瞬時湧了上來化作了眼眶中正打轉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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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離開這裡⋯⋯這裡有好多好多回憶⋯⋯還是跟婆婆一起的回憶⋯⋯」

李婆婆見眼前的成年男子臉上佈滿了淚痕，一臉沒輒地笑了，她伸出手摸了摸對方的頭，笑得沒心沒肺。

「長這麼大了還是那麼愛哭啊！哈哈哈！長這麼帥就別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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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婆婆心裡一直都知道，段世言平常都很堅強，甚至寡言，卻只在信任的人面前展示出脆弱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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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哭跟長得帥沒有關係。」

「這種時候腦筋就動的特別快。」

「還不是學婆婆的。」

「你這孩子，趕緊把自己弄乾，感冒就不好了。」

「妳先擔心妳自己吧臭老太婆。」

「臭小子你說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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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回到了平常的鬥嘴模式，見她還挺有精神，段世言竟莫名的鬆了口氣。

李婆婆見狀，從床頭櫃裡拿出了一條毛巾，盡全力地扔在了他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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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婆婆的病情惡化的很快，後來段世言才從醫生口中得知，原來早在一年前她就已經知道自己生病了，知曉實情後有好一段時間他都無法理解，甚至感到異常的憤怒。

直到她死後，段世言才逐漸意識到，或許李婆婆跟他一樣都只是膽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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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樣都會害怕接受親人死亡的這件事情，所以才會遲遲不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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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生活沒持續多久，李婆婆就走了。

在她去世的前一晚，兩人如往常般在病房裡聊天。

或許是因為被關在醫院裡的日子沒什麼有趣的話題，李婆婆總是吵著要他說一些最近發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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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段世言實在是沒什麼能說的，畢竟都是他不聽話偷跑出去工作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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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婆婆卻笑著說：「我早就知道你總愛跑去泰勒小弟那了，你小子真以為我會不知道？哈哈哈哈」

段世言雖感到無奈，但還是閃過了這麼個念頭，如果可以一直這樣下去的話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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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那個男孩已經長這麼大了啊⋯」

聞聲，他欲言又止，因為怕說出口的話會染上哽咽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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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句話，是他從李婆婆那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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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病床上那張年邁的臉龐，因歲月流逝而佈滿皺紋的面孔，眼前的畫面卻與二十年前的她，重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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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擅自闖入生命裡的身影，那雙溫柔牽起男孩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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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走吧。」

謝謝妳，李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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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婆婆⋯⋯謝謝⋯⋯當初對年幼的我這樣說⋯⋯真的⋯⋯謝謝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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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答應過李婆婆在她死去時絕對不會哭，但段世言卻還是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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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次次抹掉了臉上的淚水，倔強的不想在她面前落淚失約，然而在這冰冷又寂靜的病房裡，那透明的液體卻顯得滾燙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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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驗了人生第一次的泣不成聲。

男人在病床旁緩緩地彎下身去，伸手牽住了從白色被單下滑落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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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換我牽起妳的手了，李婆婆。」

他輕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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