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血 - 第一章屈辱的放學鈴

叮鈴鈴——

放學鈴聲尖銳刺進耳膜，宋偉猛地一顫，從課桌上驚醒。他茫然抬頭，嘴角黏膩口水在桌面洇開深色印記。教室裡桌椅碰撞、拉鏈滑動、嬉笑打鬧聲混作一團，同學們如潮水湧向門口，空氣瀰漫汗水和粉筆灰的燥熱。

「喂，徐宋偉！」

班主任王老師喝斥聲從教室後方炸響。她不知何時站在李老師講台旁，指節重重敲擊木質講台，粉筆灰簌簌落下。

「愣著幹什麼？教室打掃乾淨再走！」

宋偉轉頭時，看見教物理李老師正整理教案，對王老師介入皺了皺眉，最終沒說話。兩位老師身影在夕陽下拉出長長影子，交匯在宋偉課桌前。

「可是老師，今天值日的是陈……」

沙啞聲音帶著剛睡醒的遲鈍。

「可是什麼可是！」

王老師突然提高音量，高跟鞋「咔咔」走到宋偉面前。她保養得當的手指在桌面輕敲，發出「嗒……嗒……嗒……」聲響，每聲都敲在宋偉緊繃神經上。

「貧困資助生就要有自覺。怎麼，免費讀書還不夠，連這點活都不願意幹？」

教室裡響起幾聲嘲諷竊笑。宋偉看見李老師抬頭瞥了一眼，嘴唇微動卻沒出聲，最終抱起教案快步走向門口。經過王老師身邊時，兩人交換短暫眼神。

「李老師！」

宋偉突然站起，聲音帶著最後希望。李老師只微微頓步，側過半張被夕陽染紅的臉：

「...聽班主任安排。」

說完便消失在走廊陰影裡。

「哈！連李老師都不想理你！」

俊雄聲音尖銳刺破沉默。他故意衝著走廊大喊：

「他這種貧困生有什麼資格當學生？就是條學校養的狗！沒有任何權利可言！」

「來，吠幾聲讓哥幾個聽一聽！」

俊雄小跟班拍桌起鬨。教室爆出哄笑聲中，宋偉看見王老師嘴角微揚。她優雅捋了捋頭髮，踩著高跟鞋緩步走向門口，臨走前貼心關嚴教室門，將所有羞辱鎖在這個逐漸昏暗的空間。

隨著老師離去，教室喧囂漸漸平息，只剩收拾書包、拉動桌椅的嘈雜。圍觀學生帶著幸災樂禍眼神陸續離開。空蕩教室裡，只剩宋偉一人。

他全身力氣像被抽乾，緩緩走到教室後排拿起掃帚。冰冷掃把柄貼著掌心，他低頭機械揮動。

唰——唰——

重複動作彷彿能讓大腦停止思考。耳邊只剩沉重呼吸，和胃裡飢餓痙攣。空蕩胃壁不斷收縮，發出難耐嘶鳴。

咕嚕——

肚子叫聲大得令他尷尬。這才想起午飯時俊雄那夥人搶走飯卡，到現在還餓著。胃裡泛著酸水，隱隱作痛。

天色漸暗，最後晚霞像滲血傷口掛在天邊。宋偉把垃圾倒進桶裡，「哐當」聲震得虎口發麻。他抓起書包衝出門，急切想逃離這壓抑一切，卻聽見走廊盡頭傳來嗤笑：

「喲，我們『特困生』終於下班啦？」

宋偉頭也不回跑下樓梯，每一步都踩得又急又重。背後傳來俊雄小弟陰陽怪氣喊叫：

「明天記得帶『保護費』！不然……」

威脅話語像冰冷毒蛇纏上心頭。宋偉呼吸一滯，腳步更快幾分。他能清晰感受到，被逼到絕境的恐慌正在心底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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