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藤雪彥驚悚類極短篇隨筆（各章節為獨立單篇） - 湯匙

萊漠每天六點十五分起床。

煮水、磨豆、煎蛋、烤吐司。

他在餐桌擺好兩副碗盤，咖啡杯朝右傾十五度——是她喜歡的角度。

一年來，從未間斷。

她總在六點四十分出現，穿著米色家居服，頭髮微亂，笑著說：「早啊，今天也有我的份？」

他從不回答，只把咖啡推過去。

她喝半杯，加兩匙糖。

他記得。

她叫他「萊漠」。

說那是她丈夫的名字。

他也這麼叫自己。

久了，就信了。

直到那天早晨，她盯著他，眼神像看一個陌生人。

「你不是我丈夫。」

他手一抖，湯匙掉進蛋液裡。慌慌張張又拿起。

「他是左撇子。」她說，聲音很輕，像在確認一件小事：「你不是他。」

萊漠低頭。

他的右手微微顫抖，正握著那把位置錯誤的湯匙。

他一直是右撇子。

可相簿裡，結婚照上的「他」，拿戒指的，是左手。

他開始回想。

十八歲那年，女導師說要為他慶生。

回想溫馨的公寓，蛋糕上的燭火，她輕撫他臉頰的手。

回想醒來時，手腳被綁，嘴裡塞著布，而她坐在床邊，笑著說：「從今天起，你就是萊漠了。喔，親愛的終於回家了，當我看到你的眼睛，我就確定是你了，我就知道車禍一定沒辦法將我們分開！等你重新成年，等了好久。」

「我，我不是萊漠，老師，我是......」

老師的笑容消失了。

那種眼神就像是學生講錯了一個完全不對的答案。

她花了兩個月的時間，把他變成了萊漠。

只屬於她的萊漠。

她抬頭，微笑：「發什麼呆？早餐要涼了，萊漠。」

他坐在餐桌，手心全是汗。

看了看雙腳上的細鐵鍊，他顫抖地將湯匙換一隻手拿。

他知道——

她是在提醒他，別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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