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小說 - CH2. 繪製生命

那座建築，大得彷彿一片沉默的森林。

我和我的團隊——或者說，我和那些像我一樣沉浸在創作裡的人們——就在這座無盡的建築中穿梭、移動、作畫。我們不需要上下樓，那裡沒有電梯，也沒有階梯，只有一間又一間相連的房間。

空氣中彌漫著時間流動的氣息，每間房都像是一個不被打擾的宇宙，等待著我們的腳步，等待著心靈的觸碰。

每進入一個房間，牆上的畫紙彷彿靜候已久，用搶眼的白瞬間奪走人的目光。那畫紙細長，像是一條靜靜垂落的河流，寬度恰恰讓人感覺能夠踏入畫面之中。站在純白的畫布前，像對著一面等待映照人生圖像的鏡子。

一旁的工作桌上，放著各式顏料和工具，彷彿某人的一生被傾倒在桌上，又將被我們拼湊到另一個畫面上。

在第一個房間裡，我們選擇使用排刷。寬厚的刷子沾上調好的水藍色調，每人輪流抹上一筆，像是彼此交替著呼吸，節奏快速卻不混亂，筆筆相連。彷彿我們不是分開的幾個人，而是同一條流動的河水。過程中我幾乎沒怎麼思考，這幅畫就在我們筆下完成。

在另一間房，畫具換成了水彩與細筆。

和手中纖細的水彩筆相較，白色畫紙瞬間成了難以攀登的高山。我試著調拌顏料，卻找不到合適的顏色，周圍同伴們的動作卻依然輕盈，筆觸流暢如風，色彩在他們手底下飛舞。

我勉強插入那股節奏中，卻只畫了幾筆，接著像是怕絆倒旁人那樣迅速逃出舞池。手中的畫筆沉重不已，我對自己留下的那幾道痕跡感覺恐懼，害怕它們成為這幅作品的敗筆。

──也許，我不該在這裡。

──也許，我根本不適合這樣的節奏。

心裡的自卑感大聲咆哮。

但我還是沒有離開房間。

我留在原地，哪怕只是幾筆裝飾，也或許不是最佳配色，且線條粗糙遲疑。

我努力跟上團隊的節奏，繼續作畫，直到完成。

每張畫布被填滿後，會有專人將畫紙取下，夾到懸掛在房間裡的繩索上。畫紙上的顏料尚未乾透，色彩在空氣中緩緩沉澱，懸掛的紙張像是晾起的衣物，也像是被風輕輕晾乾的心事。

被懸掛在屋內的，不只我們這一幅畫作。許多不同創作者們的畫成串掛滿房間，每張的風格各異、色彩不同，有些濃烈鮮豔、有些寧靜和緩，彷彿都各自在訴說著，迥然相異的生命節奏。

我轉身走出去，把畫布組成的森林關在這扇門後，接著繼續穿梭下個、又下一個房間，畫下一幅又一幅。

──不需要原因。

──不需要目的。

我們將在這裡持續地畫。

直到將整片畫林，種滿生命的所有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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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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