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痕 - 第三十章

「其實，我是你們口中的『年』。」

「我們一族長年生活在海中，就跟你們的傳說故事說的一樣，一年中大概有十個月我們都陷入沉眠，接著會在除夕夜裡甦醒，並且上岸。」

「剛醒來的我們，會……非常嗜血，會無法自制的大開殺戒。這是我們的習性，也可以說是上古世紀以來無法擺脫的詛咒。解開詛咒的辦法，就是遇見願意全心全意接受你、陪伴你一生的伴侶，或死亡。其實我們這種半神半妖的生物都是這樣，會在某些時候無法控制的衝動會湧出，做出一些在你們眼中奇怪的行為。例如說小黑，『狡』是豐收的神獸，所以一旦小黑回復了本體放出能力，就會百花齊放、五穀豐收，不管任何天候或季節的影響。」

「所以每當清醒時，我就會盡可能迅速地趕到曦山，就是希望自己能在大開殺戒的慾望出來時，眼中觸及的都是還沒有靈性的動物。」

戌凌全盤托出，就連自己在身為年獸最黑暗的一面都沒有保留。

不知道為何，他希望能和黎靖之間可以沒有隔閡、互相信任。那麼第一步就是道出這些重要的事，毫不隱瞞地。

如果說黎靖會因為這些事而害怕或遠離他，那戌凌就會用行動證明：不必害怕，他會用他所有的一切保全護黎靖安然無恙。

「小黎，雖然不是我所希望的，但是我奪走了無數的生命卻是事實。」

黎靖烏黑的眼眸澄澈純淨地望著他，沒有說話，因為他知道戌凌還有話沒說完。

「但是我可以保證，我絕對不會傷害你。我會盡我所能給你最好的一切，讓你過上最好的生活、擁有想要的所有。這樣，足夠嗎？」

戌凌既寬容又期盼地盯著他，因為不管黎靖做什麼選擇，他都會選擇尊重。不料，男孩搖了搖頭。

「你不需要給我其他的。」

黎靖上前摟住青年的身子，將頭埋進他的頸窩，柔軟的髮絲蹭了蹭戌凌的臉。

「我需要跟我想要的，一直就只有你。」

＃

要是狡祀或學等眾人，隨便一人在現場，聽到這段對話，必定會替這兩個遲鈍非常的人感到高興，並附帶無奈的搖頭。

他們什麼時候才可以認清，對對方的感情並不僅為陪伴和需要呢？

然而，這個機會來的比所有人想的都還要早。

＃

當你開始注意對方喜歡吃什麼、他的各種小習慣、哪些時候需要什麼，甚至能為他準備好一切的時候，這就是關心，這就是喜歡。

這就是愛。

學經過書房，從門縫瞥見戌凌坐在圖書室的地板，懷中圈著黎靖，舒服的嗓音正讀著手上的書，而男孩瞇起眼睛放鬆的躺著聽故事。

要不是藍髮青年的到來，學可能也不會意識到黎靖還處在需要被照顧、被人疼被人寵的年紀。因為育幼院裡最大的就是他們兩人，就算那時候的黎靖沒那麼懂事，但他也是和學兩人肩負起照顧更小的孩子們的起居。

而經歷了許多事後回來的他，仍像從前般照顧孩子們，卻變得更加成熟獨立，還多了些心思，更懂得世事。

這些育幼院的孩子們還沒遇到屬於自己的避風港，黎靖卻先碰到了。

不如說是戌凌先尋著了他，並允諾了男孩一個家。

對於這點，學既是替他開心，又感到惴惴不安，跟兩年前黎靖失蹤時的感覺有點相似，每分每秒都在害怕自己會失去小黎。

但這次不同的地方在於，同時間他也非常矛盾地覺得安心，因為黎靖被託付給那個真正對他好的人。

學看得出來。

其中一個依據就是：就算小黎不挑食，還是有偏愛吃的，而戌凌每次幫他添菜時，都會特別多夾一點男孩喜歡的食物。

而且因為他們三個這幾天都併兩張床一起睡，學還知道戌凌睡前還會檢查小黎的頭髮有沒有乾，以防他沒吹乾頭髮就睡覺容易感冒。但其實更多時候青年會直接拿過吹風機替他吹乾頭髮。

不只這些，青年吃魚時會幫他挑掉骨頭、夜半會幫他拉拉踢開的棉被……但也並非什麼都替他做，黎靖還是得打掃房間，晾晾衣服等這些他平時就在做的家事。

這種種行為看似平凡，但一舉一動滿滿都是對男孩的關心。

有人會在完全不在乎對方的情況下自願做這些繁瑣的事情嗎？

就連學捫心自問，或許都不能做到這樣。

所以，當戌凌牽著黎靖，跟育幼院的大家告別時，他完全、一點都不會覺得難受。

真的，一點都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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