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 - 第九十四章 - 明鏡止水（2）

人體稟陰陽五行之氣，以生於天地之間。修術者以身證道，必不離五行之氣。如南冉所言，人體雖具五行，卻會根據個人體質而偏於其中之一。八大門派之中，除了劍家的劍七絕完全脫離五行之說外，其餘七門都離不開五行陰陽相生相剋之理。

仙霞派的封印術全皆來自陰陽五行八卦，這是不必多說；蓬萊派的羲和屬火，五嶽屬土；水月咒屬水；瓊華派飛廉術與紫霄神雷分屬風、雷，但於八卦之中巽為風、震為雷，巽震二卦乃是木屬；慕容家的畫咒術則是遊走於水與封印術之間的術法。

也是因為八派的法術對修術者要求各異，彼此的術式自亦不能互通，各派弟子要學別派法術，輕則如同紫瓏一樣，即使知道如何結印也使不出術式的真正實力，重則五行失調，落得個走火入魔的下場。

但明鏡止水的奧妙之處，就是能夠打破這一切障礙。

此招要旨在於物至則照，物去則空，事物之來，循乎自然，雖有為猶無為，故曰無為而無不為。

水本無形無態，亦能成為任何形態。水止如鏡，映照蒼生，所謂人莫鑒於流水而鑒於止水，唯止能止眾止。止水，就是反照一切的鏡子。

明鏡止水一經使出後，只要遭受到術式攻擊，明鏡止水就會吸收該術式，然後施術者就能使出一模一樣的招式反彈過去。

臾區二人乘著紙鶴來到山門時，曾以一招「風卷殘樓」大破寒風陣。而這招風卷殘樓，就是她出發前用明鏡止水從風后身上習得的招式。而在剛剛的生死關頭之際，臾區把法力催至頂峰的同時結印，她身上閃出的藍光，便是明鏡止水的光芒。

本來以瓊華三聖的閱歷，應能一早看出這是明鏡止水。但三人心急想要擊殺對方，而且並不熟悉山海契約，於是竟沒留意到臾區結的手印，反而結印催加焱飈陣的法力，就是因為如此，焱飈陣登時被明鏡止水學了過去，然後被臾區使了出來。

當然，按理來說，明鏡止水雖能學習並反彈其他門派的術式，但由於屬性不合，其攻擊力必定沒有原招強勁，只是往往用來作為奇招，打對手一個措手不及而已。可是奇怪的是，現在與焱飈陣抗衡的水火勁，再也不發出藍光，取而代之卻是黃澄澄的金光燦爛。

金光越盛，蔚藍色的水球在金光照耀下，漸漸發出碧綠色的光芒，包裹在外圍的火勁亦越燒越旺，端的氣勢如虹。水火勁越來越強，不但反過來要掙破風火勁，更是朝著瑤光等人進逼過去。

此刻進入比拼法力的最關鍵時刻，瓊華三聖眼見水火勁光芒越加刺眼，法力相撞下，力度之強震得三人渾身震抖不已。

臾區中了三聖佈下的陷阱，本應九死一生，但竟然頑強至此，實是難以置信。他們想不通何以臾區的明鏡止水能如此頑強，心中駭然萬分，心囑道：「按理來說，兩招火勁互相抵消，風屬木，木克水，風勁理應克制這妖女的水勁。但此刻我們的風勁不但沒有壓制對方，反被這妖女反制過來，這究竟是何故？難道是山海契約的法力，讓這冒牌的焱飈陣竟能勝過我們嗎？」

他們苦思冥想，都得不到答案，而此時此刻，隨著手上感到的力量越來越大，他們也只能暫且按壓著心中的驚懼，暫且拋棄腦中的雜念，各自把法力催至頂峰抗敵。

而瑤光他們這猜測，可說是猜中一半。

臾區雖然身負九重天法力，再加上山海契約，法力確實凌駕三聖之上。但神風陣一經使起，法力就源源不絕，生生不息，就算是臾區也難以用蠻力破陣。臾區以明鏡止水反彈的焱飈陣如此厲害，主要還是來自於其體內神獸窮奇的神通 - 屬性變化。

此神通就是能保持術式原有的形態下，隨意改變其屬性。這神通驟耳聽來不算特別厲害，但在習得明鏡止水的臾區用來，就真的是如虎添翼。

就以此刻為例，瑤光三人說得沒錯，按理來說木克水，臾區的水火勁絕非焱飈陣的對手。但窮奇神通之下，水火經只是形態，當中的屬性，已被臾區神通轉換成克制木屬的金屬性！

只見金光越盛，到了最後就如太陽般刺眼得不能直視。

在場眾人都知道，此刻正是最兇險的時刻。

瓊華眾弟子全部手心冒汗，各自嘶聲吶喊，為自己的師父吶喊助威。

一直臉帶微笑的少皞也收起了笑容，凝重地注視上方。

至於作為當事人的瓊華三聖，他們三人均扭曲著面容，撕破喉嚨地大喊出聲，用盡剩餘的法力灌注在焱飈陣內，要與敵人殊死一搏。

水火勁與焱飈陣作出最後的碰撞，終於，兩道勁力同時爆破，伴隨「轟隆」的一聲地動山搖，法力登時如黃河決堤，向外傾溢！

金光、火光、白光，同時在瓊華三聖眼前綻放，法力如浪濤、如山洪爆發朝自己湧來。瑤光見法力向自己攻來，此刻她已筋疲力盡，再也無法閃躲。眼看自己快要淹沒在洪流之中，太武與滄銘同時從懷中揚出法具，然後張開雙手，並肩擋在瑤光身前！

「師妹！小心！」

「師兄！不要啊！」

瑤光心底冒出一陣寒意，可就在下一刻，法力已經重重撞在太武與滄銘的風盾上面。但這如山洪爆發的力量，正是混合了他們三人與臾區的全力，此刻太武與滄銘已是風中殘燭，試問又如何能夠抵擋得住？

「咔擦！」

風盾應聲碎裂，瑤光眼睜睜看著太武二人被洪流吞噬，他們最後同時半轉過身子，用最後一分力，使用飛廉術把瑤光遠遠蕩開。

「師兄！！師兄！！」

「轟！！！」

瑤光身子急促地往後飛開，然後眼前一片白茫茫，再也看不見任何東西。接著，一陣巨力從正面轟來，她身子再次不由自主地往後急飛，胸口一甜，鮮血狂噴，然後她身子一軟，在半空中高高墜下！

瑤光腦中空白一片，唯一感覺到的，就是身子不停地往下急墜。正當她閉目待死之際，忽覺身子一重，竟有人在半空中接住了自己，然後輕飄飄地落下地來。她微微睜開眼，發現自己已安然坐在地上，身邊盡是自己的弟子。

此刻瑤光腦中一片混亂，茫然之中，她只聽到一把粗魯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嘖，該死的牛鼻子無羈，盡給我這些麻煩。」

在昏迷之前，瑤光只朦朦朧朧見到一道高大的背影，踏著流星大步，向著前方邁去。70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rjyqGgJJ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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臾區與三聖交戰的法力雖在半空爆炸，但四人法力通神，就算是地面也無可避免被波及在內。爆炸過後，圓坪上一片狼藉，外圍的樹木盡數倒下，青石板地也變得殘破不堪，裂縫如蛛網般散開，佈滿了整個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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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適才的爆炸底下，排在前面的瓊華弟子首當其衝，被肉眼可辨的法力洪流轟個正著，這些弟子明知自己修為遠遠不及瓊華三聖，但本能驅使下還是竭盡全力以寒風陣抵擋。只是聽得「喀嚓」一聲，寒風陣頃刻間就被打破，眾人只覺眼前一陣花白，身上傳來灼熱難耐，宛如被利刃切傷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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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陣破，弟子們知道自己必死無疑，紛紛閉目待死。弟子們只覺身子再無知覺，正以為自己已粉身碎骨之際，卻發現自己仍有意識，他們緩緩睜開雙眼，赫然發現自己身處圓坪末端，除了一點皮肉輕傷外，竟是安然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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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弟子虛脫地坐在地上，均沒反應過來發生何事，此刻本來的防守陣勢已七零八落，潰不成形。弟子們有的雙腿發軟半跪下來，有的抓耳搔腮神態惶恐，只有極少數弟子依然堅強地站立原地。他們呆若木雞地向前眺望，這才看到有一條巨大的雪龍擋在眾人面前，他們認得這是掌門的法具，而雪龍此刻也是破爛不堪，原來剛剛在千鈞一髮之際，無羈及時以雪龍擋在眾人身前，救了眾弟子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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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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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雪龍再也難以維持，變成片片紙屑灑落在地。反應過來的弟子立即圍成一個半圓，把昏迷的瑤光圍在中間。站著的，跪著的弟子彷徨失措，他們此刻的目光，全部放在那漸行漸遠的高大背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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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剛剛救了瑤光的人，身材高大虎背熊腰，身穿一件貼身的藍色勁裝，頭上帶著一個裏外閃爍七彩光芒的獨角馬面具，正是䑏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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䑏疏邁著大步，一步步向剛才的戰場中央邁步而去。腳下儘是破爛的石碎，看不出本來青石板地的半分容貌。看到如此情景，若非剛剛無羈救得及時，恐怕這兩百瓊華弟子就是粉身碎骨死無全屍之禍，饒是䑏疏年逾百歲，想到如此深淵煉獄般的狀況少不免心中惻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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䑏疏走到戰場中間時，地下躺著兩件剩下半截身子的屍體，正是太武與滄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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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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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羈剛才全力保護弟子，同時請求䑏疏前來營救三聖。䑏疏到達之時，見到太武滄銘二人不但捨身拯救瑤光，更是最後合二人之力抵抗法力洪流，雖然最後身死，但若非他們擋住法力片刻，怕且無羈也救援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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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波兒與䑏疏共享視覺，二人見到二聖死前也如此保護同門，同時感到一陣悲戚，心中重甸甸的殊不好受。龍波兒不知佛道二家和而不同，以前曾見過僧侶如此超度亡者，現在他在精神世界之中也學著雙手合十，低頭默念佛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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䑏疏見識終究比龍波兒多出一點，他知龍波兒出自好心，這次沒有對對方破口大罵，只提醒道：「喂，小子。他們是道士，你亂念佛號對他們可是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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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行的嗎？那我該念什麼？」龍波兒一怔，手足無措地收回雙手，但他這問題卻又考起了䑏疏，後者沉吟半晌，想了好一陣子，才道：「我也不太懂。罷了，不知者不罪，諒來他們也不會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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䑏疏與龍波兒對著太武滄銘的屍身深深一拜，便繼續前行。再走了十來步，終於看到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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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相貌俊美的中年漢子正橫抱著臾區，他找了一塊大石，把臾區輕輕放在地下背靠大石。䑏疏眺望過去，臾區的山海契約面具也破了半邊，鮮血沿著嘴角流下，把雪白的胸脯與衣襟染得一片暈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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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瞧瞧你自己，總是托大輕敵，這次可受到教訓了吧？」少皞的相貌並不算老，語調雖然溫柔，但卻給人老氣橫秋的感覺，他對著臾區的言談舉止雖然關心至極，看著對方的雙眸閃閃發亮，似是傾慕臾區，但語調溫婉又似是兄妹之情，結合起來有種說不出的奇怪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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臾區習以為常地笑了笑，她輕輕咳了一口血，對著少皞撒嬌道：「什麼教訓，明明是我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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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之力打敗瓊華三聖，確實做得很好。只是若你沒有輕敵，也不必受到此傷。」少皞的語氣不緩不急，此刻又變得猶如一德高望重的長輩對晚輩循循善誘，臾區調皮地吐了吐舌頭，笑道：「知道了，少皞兄長你囉嗦極了，像個老頭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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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我告訴常先，你怕他不比我囉嗦？」少皞還沒說完，臾區急得挺直了身子，但她如此一動，立即牽動傷勢又再咳出一口血，但她強忍痛楚，顧不得傷勢，急著續道：「不許對常先哥哥說我輕敵！」說著，臾區的語氣轉為哀求道：「好兄長，你別向常先哥哥告狀，我下次聽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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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常先精明至極，如何能夠瞞得了他。」少皞淡然笑著回應，此刻他也注意遠處的䑏疏，抬起頭來直視對方，而臾區卻對步步逼近的䑏疏毫不在意，拉著少皞的衣袖，如小孩子撒嬌一般嬌聲道：「好兄長，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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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皞柔聲道：「好了好了，若常先問我，我誇大三聖的實力便是。」臾區聞言立即歡呼一聲，然後又牽動傷勢，立即咳了兩口血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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䑏疏聽臾區氣息雖然虛弱，而且不時咳血，似是受了內傷，但瞧二人神情，便知道此傷雖重，卻不致命，心中暗暗驚道：「剛剛的一擊如此可怕，竟也不能擊殺這個婆娘，兩個牛鼻子可真死得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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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剛剛的法力碰撞下，臾區雖有山海契約龐大法力護身，加上窮奇神通下把水火勁的屬性轉成克制飛廉術的金火勁。但一切太過倉促，臾區就算用了全力，但她身處法力相撞的正中央，再加上瓊華三聖也好用盡全力，還有神風陣的加持，按理來說十之八九會同歸於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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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法力爆炸的一刻，少皞看準時機出手相助，把臾區向後急拉，大大減輕她所受的衝力，也是如此，臾區才死裏逃生，不用命喪瓊華，但她此刻傷勢不輕，也是不能再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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䑏疏心中也是如此盤算，於是目光盯著少皞不放，心道：「婆娘看上去是不能再戰，如此敵人就只剩下此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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