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 - 第二百七十三章 - 一瞑不視（2）

大鴻心中惴惴不安，暗道莫非常先有了什麼意外？可下一刻他立即重重搖頭否定自己這個想法，自我安慰道：「不會的，不會的，絕對不會的！一定是我多慮了，常先兄長天下無敵，除父親大人外再無敵手，再加上有臾區相助……對對對，現在臾區的妖氣也消失了，定是常先兄長戰勝敵人，所以才解除山海契約。大鴻啊大鴻，你別胡思亂想了，常先兄長又怎會出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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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鴻雖不停自我安慰，可心中不安感卻越來越是強烈，他把心一橫，傾注法力於屍妖向盟軍猛攻，想要硬生生殺出一條血路。要知道大鴻不像其他十一黃子各自身負絕藝，他雖有修術，但修為並不算高，只精通湘西趕屍法術，加上犼獸神通能製作屍妖，這才破格晉身為十一黃子。由於大鴻法力不高，他向來都只運用犼獸法力，所以使用神通時往往不敢使出全力，害怕太快法力枯竭。可此刻為了會合常先，他已不顧一切，在將法力提升頂峰後，屍妖短暫時間內也獲得巨大的力量，盟軍被殺了個措手不及，一時間節節敗退，司馬烈與劉睿連忙指揮手下重整旗鼓，可在此之前已被大鴻衝破重圍，直達山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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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鴻令屍妖原地固守，獨個兒直奔上山，此山也不算高，大鴻不消一會便抵達山頂，隨著越來越近，他忍不住放聲大喊常先名字，渴望能得到常先的回應。可當他在一望無際的平台上來回掃視，卻始終找不到常先的身影時，大鴻的心頓時涼了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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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怔怔眺望過去，只見菁兒跪在地上低聲啜泣，紫璃則凝重地半跪在前者身畔，讓她靠在自己肩上，再以右手輕掃菁兒後背以示安慰。至於臾區則一臉失魂落魄，雙目空洞無光，呆呆地跪在一旁，當大鴻奔上來時，紫璃菁兒均朝他看了一眼，紫璃更露出戒備的神情，可臾區卻是毫無反應，目光呆滯看著地下，彷彿與外畀隔絕了一樣。過了頃叟，臾區終於動了，她緩緩地撕下裙擺，將地上常先骨灰掃到布上。她的動作很慢很慢，眼眶裏雖無半滴眼淚，嘴上雖一話不說，可這哀莫大於心死的神情，直教旁人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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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鴻見狀也瞬間明白過來，那顆懸浮半空的心頃刻間墜入萬丈深淵，腳步釘在原地，彷彿縛上千斤重石，再也邁不出半步，他倒抽一口涼氣，耳邊嗡鳴作響，頭痛欲裂，嘴唇也抖個不停，嘴裡呢喃著連自己也聽不出的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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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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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過了多久，大鴻忽然衝著眾人放聲嘶吼，他三步並作兩步跑到臾區面前，雙掌齊出用力一推，臾區正六神無主，頓時被他推倒在地，手上布帛一揚，常先的骨灰頓時灑了一地。剛巧有陣微風吹來，骨灰隨風而散，此時此刻臾區才如夢初醒，一邊失聲尖叫，一邊慌亂地將骨灰重新掃到布上，急匆匆地將布包上，再緊緊抱入懷中，不讓它再被亂風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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臾區將盛載常先骨灰的包袱一擁入懷，腦中想的盡是昔日與愛郎相擁的畫面，觸感雖是軟綿綿的，卻再已無法感受對方身上的溫熱，再也無法聽到對方的囑咐，再也無法與常先一同欣賞天下美景，一個時辰前常先仍在身邊，如今已是天人永隔。常先逝世時臾區欲哭無淚，直到此刻悲從中來，頓時淚如泉湧，她仍強忍悲痛沒有放聲大哭，可淚水如珠簾墜落，在包袱上落下一個又一個淚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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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哭什麼！！！你在哭什麼！！！常先兄長在哪了？！你別哭！你別哭！！！快告訴我，常先兄長在哪！？他在哪了！？他一定平安無事，是不是？他一定平安無事！！！你快說啊！！你快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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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臾區沒有回應，只在無聲啜泣，大鴻開始歇斯底里地大叫大嚷。其實見到此情此景，他心知肚明常先已死，可他就是接受不了這個現實。大鴻狀若癲狂衝著臾區破口大罵，把心中的懊悔怨恨統統發洩出來。他先是責怪臾區失手被擒，導致常先刺殺太后時方寸大亂，以致被南宮暘暗算；又怪責少皞為何不早早告知自己常先行蹤，好讓他率領屍妖過來接應；又怪責臾區實力不濟，害得常先慘死；但其實他最懊悔的，卻是終究未能向常先坦露心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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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懊悔的，是明明有這個機會，卻是最後選擇把自己的愛意埋藏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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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鴻對常先的愛毋容置疑，可除此之外他卻是暴戾恣睢，毒蝎心腸，此刻他怪罪所有人害死常先，最終怨毒的目光放在菁兒紫璃身上，齜牙咧嘴道：「你們兩個，也有份害我常先兄長是吧！？我要你們血債血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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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璃見大鴻目光猙獰，立即擋在菁兒面前，大鴻想起紫璃一招擊破旋門關，心中仍有餘悸，可憤怒已蓋過一切，他正要和身撲上，心想死在紫璃手中，那也正好立即下去黃泉路上與常先會合，可轉念一想，他驀地回過身來撲向臾區，大吼道：「常先兄長是屬於我的！！！是屬於我的！！！！」說著竟要伸手搶奪臾區手中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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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鴻對常先的依戀，臾區一直看在眼裏，之前還曾對常先說過若大鴻是個女子，肯定便是喜歡上常先，當時常先不以為意，臾區也佯作打趣，實則早早心中有數。如今見到大鴻反應，她也知道自己猜測不錯。臾區心地良善，而且常先在世時一直照顧大鴻，她愛屋及烏也不想與對方計較，於是任由對方奪去包袱。臾區伸手輕拭淚水，強牽出笑容，輕聲道：「大鴻弟弟，先哥哥的遺願是要我帶他去崑崙山看琉璃花，咱們一起去，一起完成先哥哥的遺願，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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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鴻本以為臾區與他爭奪骨灰，又以為紫璃菁兒會向自己動手，卻想不到竟會如此容易便拿到常先的骨灰，頓時怔在原地不懂反應。他緊緊抱著包袱，又是望著紫璃，又是望向紫璃菁兒，過了半晌暴喝道：「要完成常先兄長遺願，也是由我去完成！！管你臾區什麼事！！若不是你實力不濟，兄長就不會，就不會，就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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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個「死」字，他終究說不出口，終究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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