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兩兩一故人 - #79

「謝平的母親是妳親姨母，妳們長的像不足為奇，只是人家根本不屑柳氏這個娘家，早就斷了關係。」

「至於我跟她嘛......」他扇子一揮，瀟洒笑道「氏族通婚交好路上隨便一抓都是親戚，誰知我胡謅幾句她就信了，何況我公子擎玉樹臨風、名聲顯赫，她總要巴結一下。」

她心裡噗哧一聲，這個公子擎還真是大言不慚，謝平恨不得弄死她，恐怕是受了威脅，害怕他告訴了翟良，才答應交人的吧！

未發跡前，柳氏便如一般的小氏族，想藉由聯姻讓家族更上一層樓，然而商賈低賤，即使自薦家中女兒仍然入不了貴人的眼，直到驚為天人的柳貴妃出現。

豔到至極也是一種美，柳貴妃的風情令人無法忽視，一顰一笑讓人過目難忘，或可不喜或笑豔俗，但不得不承認她絕對是個美人。3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MBTp4kaI5

家族傾盡全力，花了龐大金錢又送出去不少女兒，才讓她有機會在王室貴人面前一鳴驚人。

美人從不乏人問津。

周旋在各國王室子弟之中又與謝氏聯姻可謂是風光一時。

然而就在成婚前夕人卻失蹤了，這下可把家裡人急壞了，久尋未果，有人說遭綁，也有人猜測是與人私奔了。

為了平息一場風波，族人又花了不少心力，獻出一大筆金錢，讓謝氏有份量的老者出面斡旋，才使謝平的母親有機會嫁入謝氏。

「妳猜，她去哪了？」公子擎冷眼笑道，打斷了她的思緒。

不待她回答，又自顧說起，語氣盡是滿滿的不屑。

「妳母親好手段，迷惑了救他的人，又騙取了他妻子的重要之物後就跟著人跑了，等那個男人一死，又轉頭投向了魯王的懷抱。」

以前只聽聞柳貴妃與人私奔的傳言，原來還有這些內情。可是她真的如此公子擎說的如此不堪？3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3wCtuARew

她皺了皺眉，問道「因為奪妻之恨，所以齊、魯便交惡了？」

公子擎只是笑笑，不可置否。

沉默許久，她才又低聲問道「那個死去的男人......，可是我父親？」

「妳說呢？」他陰陰笑著說。

她的腦海出現了一些不真實的畫面，一個臉上有著渣鬚的男人在黑夜裡馱著她在樹林竄逃，接著就模糊了，後來的記憶都是與霞姑在青樓的生活。

或許當時年幼，現在猛然想起，印象深刻的莫過於那個男人的眼神，無奈中帶著一絲不忍，卻沒有疼惜的感情。

那絕對不是一位身為父親的眼神。

「不，不是他！」她堅定的搖頭，又瞪向公子擎，「事到如今，你又何必遮掩！」

「呵呵呵......。」

桀桀笑聲揚起，公子擎宛若換了個人，居高臨下看著她。

「外頭有人出高價買妳，胡人似乎對妳也很感興趣。」

這不像是玩笑話，翟良出謀畫策打亂了胡軍南下，只要出得錢財沒有什麼是買不到的。

胡人針對的恐怕是翟良。

她直直望著公子擎，「你到底想做什麼？」

「看妳願意拿什麼來交換？」

暗夜冷眸，他仿佛孤狼，狠狠的盯視著獵物。

不！他不是孤狼，而是一匹嗜血的頭狼，將野心藏在玩世不恭的外表之下，見面之初便有這般的感覺。

此時，嘯聲起落有長有短，寧靜船頭出現幾名船夫打扮的人，在公子擎頷首之下，那名叫馮的僕人也發出幾聲長嘯。

兩岸樹林，飛鳥驚鳴，在暗夜格外詭異。

「怕了？」

公子擎笑了笑，用扇柄勾起她的下巴。

「像，真像啊！」

這一句話真是熟悉啊！除了柳貴妃，她到底還像誰呢？

公子擎的答案更讓她大吃一驚，他居然說像極了父親。

她如雷劈頂，怔愣許久。

上一世她也曾幻想過家人的模樣，還找了千萬般的理由安慰自己，由期待到絕望，又死了一回，心早已變冷，得知柳貴妃是生母時，也沒有如今的激動。

「莫欺我！我們一點兒也不像！」

她生氣大吼，嘴唇卻不禁瑟瑟發抖。

「我只說妳像父親，可沒說過我母親是誰。」

公子擎的目光，已由嘲諷變得森然，語氣更是冰冷，讓人不寒而慄。

除去他的鼻尖內勾，眸子較淺，仔細一看，不難發現兩人相似之處，尤其眉宇，他多了一分英氣，她則艷麗一些。3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bmmLThwHQ

「你母親.....你父親......。」

一切始料未及，她喉頭咽了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他哼笑一聲，悲涼道「他們都死了，一切拜妳母親所賜。」

她沉默低下頭，思緒也鋪陳開來。

弱國公主滿心歡喜的嫁至晉國，可她愛慕的夫君卻獨戀豔妾，最後非但國破家亡，還痛失族人依託的寶物，一氣之下殺了丈夫後自盡。

在說書人嘴裡成了故事在市井流傳，然而人們不知道的是，那寶物非一般，這世間除了神仙誰沒有一點私心，何來德善兩全之人？劉國國君一心嚮往德政，面對朝中腐敗視而不見，最後也是亡國。

後來的一切風波都由雁刻木盒而起。

臂上刻著印記，時時刻刻不忘復國的劉氏遺民開啟了亂黨之源。上頭父親刻印的詞句，印證了柳貴妃曾是齊氏宗婦，在魯國掀起了軒然大波。公子擎遊走天下，也是為了追回盒內所裝的三卷羊皮紙。

凡走過必留痕跡，就算柳氏與王室竭力抹去那一段過往，而她就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存在。

她茫茫的望著滿懷悲憤的公子擎，劉國公主的後裔，同父異母的兄長，心中的酸澀不停擴散。

燭光下，她看著發黃殘缺的舊卷，這是從羊皮紙上抄寫下的舊時手稿，也不知他從哪裡弄來的，她假意應承的交換條件便是幫他修復這神曲舊卷。

天下大亂正是復國的契機，公子擎恐怕已經不想等了。

此時她的心中沒有了驚濤駭浪，心情也回歸平靜。曾經渴望的家人如鏡花水月，一切讓她始料未及，當初若不是那位不知名的男子手下留情，或許她早已不在人世了。

翟良怕她傷心才一直隱瞞？忽然間思念起他又怕他涉險，不免又自嘲一番。

黎明之初，公子擎見手稿仍無進展，威脅道「莫以為我會手下留情。」

她心如明鏡透徹，復國心切的兄長對任何人都不留餘地。她只想著如何取信於他拖延時間。

「真乃曠世神作，可惜作者佚名，若得全曲必然轟動於世。」

讚嘆後，她放下手稿，「除了你我，可還有人解過？」

他默不作聲。3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x4mwqzoBr

一旦外洩，誰人不爭？如高士這般名流想方設法也要一睹真容，更遑論有心之人，他小心奕奕多年又怎會自引禍端。

看來他真是沒辦法了，才找上了自己，只是世人不知，羊皮紙早已被她埋在名不經傳的村落地樹底下了。

「曲樂有情魂，心不靜不可得。莫說一日，七日也短。」3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qDuZFJMad

「就給妳七日的時間。」

他冷漠道完，隨即離去。

暗夜長空，固定時辰長嘯此起彼落傳遞消息，每當稍有突破，公子擎必會出現。他如著魔一般，看了一遍又一遍，喃喃自語道「是了，是了，如此便通順多了！」

或者指正「這處不對，我試過，上下曲意不合。」

她頷首表示再想想，至少他不再催促了。3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8m088Rtk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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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後，船行經一處沿岸村集，離岸極遠也能聽見人聲，熱鬧一時。

兜售乾果吃食的小舟穿梭於水面，見啞奴比手畫腳與人易物，她靈機一動拔下髮簪，馮卻從她手裡奪取而去，疑神地看她。

「女郎若缺什物，告知便可，何須浪費一枚好簪子？」

金絲累作枝條、金片綻放花葉，不說作工細緻，金子本身價值也不菲，可大難時還不值幾斗米糧。

她平靜淡笑，「阿堵物罷了，君既稱好，送君便是，殊不知婦人之物，君也有？」

直言讓人尷尬，一時間，周遭清淨。堂堂兒郎多嫌晦氣，又怎會有女兒經潮之物。

馮臉色乍紅，嗓音噎然不自在道「女郎便宜行事便是。」

交還簪子後，遠遠監視著。

被驚嚇的舟上販婦惴惴不安從她手裡接下，見簪子不俗大喜，隨即插入髮髻，引其他婦人稱羨之餘，不免多看出手闊綽的女郎幾眼。

等販婦送來包袱後，船駛離岸邊市集，不久後幾匹快馬、散舟也四散離去。

離七日之約不遠，馮近日對她稍有鬆懈。夜上三更，槳擼聲、鳥啁啾破壞了寧靜，一艘小筏悄悄上岸，她抬腳走向船身，岸邊之語細碎難辨，其中夾雜幾句胡語。

滿目星光熠熠，她的心如水潮淙淙波動，有些出神。

沒有人喜歡不可預測的事情，她亦然。

舟筏返回，眾人見到她先是一驚，爾後紛紛上船，公子擎無視她的冷漠擦肩而過。不久，盛裝打扮後的小矮瓜被人送上對岸，伴著細碎哭聲。

她抬眼看著冷漠以對的公子擎，怕她聲張阻止，馮發出警告：「無人可阻公子大業。」

一方面利用她修復神曲，一方面引翟良入敵，她和翟良不過是復仇的開端，天下亂群雄割據才是他真正的目的吧？

冥冥之中的牽引，終究難全兄妹之情。3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PBm6OKnvE

無論是否天性薄涼或後天使然，犧牲了陪伴多年的丫鬟就足令她心寒。

「你定會後悔的。」

她莞爾冷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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