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萬不要乘往堅尼地城的137號死亡電車 - 第8話：《Stay Or Turn Scarl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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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海僅剩一片寒，只因恐懼是攝氏零度的存在。

我在漆黑中胡思亂想著，不禁想起「既視感」的概念。所謂既視感，就是當人目睹陌生景象時，腦海浮現似曾相識之感的現象。有指這是因為當事人於前世或靈魂出竅時已經歷過一遍，現在不過是重臨舊地，殘留記憶模糊地浮現。

剛才陷於惶恐的漩渦裏，根本無暇整理資訊……好像電車駛過爹核士街總站後，我再度經歷了一模一樣的恐怖事情……

一模一樣的感覺，會否就是即視感？

車廂內靜得僅剩喘息及心跳聲，不睹一物的黑矇矇……這荒寂的空間，就如從「夢境」中複製出來似的──137號電車再次來到恐怖隧道了。

儘管身心俱疲，這次我很快歸納了來龍去脈，好讓思緒清醒一點。

一、我和芊琴在現實世界坐尾班電車時，電車駛到異空間隧道。

二、我以「夢醒」方式返回現實世界，芊琴卻於現實喪失「存在」。

三、此刻，我再次乘搭尾班電車，再次來到了異空間隧道。

此刻我務必保持清醒，否則難以自保，更何況拯救墮進深淵的她。

「有冇人？」我對車廂內的漆黑低呼，然而數秒後車廂仍舊一片死寂。

文杰、韻初和James似乎不在這裏……或許，他們已下車離開了吧。但是，為何遺下我一人，要我獨自面對荒謬的一切？

孤獨感直搗心頭，或許是身陷黑暗的關係。

我疲憊地撐起身子，憑著對電車內部構造的認知，往最近的樓梯位置走去──

我一愣，彎低身把那踩到的物事撿起……多麼熟悉的手感……嗯？

我竟握住一個手電筒──它的質感、形狀和大小，跟「上次」那個如出一轍！

而且，它的位置同樣在樓梯口……若果我這一腳稍為用力，或者會把電筒再次踢下梯級，接著是「噗、噗、噗」的聲響吧？

腦海竄出林林總總的恐怖過去……無意義的拍手聲……逃不出的輪迴隧道……接下來的事情，都會重複嗎？

想著想著，我不自覺按下電筒開關，或許是潛意識渴求安全感──

並且，目睹了眼前被照亮的車窗。

「哇……」我不禁打了一個寒顫後退半步，顫抖的淡黃照著那面玻璃。

窗上以鮮紅寫了一句短短的英文句子……從色澤判斷，那應是不久前寫下的。

Stay Or Turn Scarlet

留下來，否則你會渾身血紅。

玻璃內是迅速凝結的氛圍，記憶裏的悚然油然浮現。

夢境裏的畫面交疊重組著──這跟我曾在隧道目睹的血字字體類似，並且都是用血寫的……難道都是同一人的手筆？

這句話，就像是針對我而說的，因為那面窗正好朝向我的座位。

我不禁憶起那白髮女孩，懸掛血腥的白臉，渲染殺機的怪笑……

這句話……難道是她寫的？她……知道我返回了現實世界，並且再次重返異世界隧道了？

但是，怎麼要我留下來，不然就將我趕盡殺絕？

我的視線刻意避開血字，戰競地步下梯級，躍出空空如也的殘舊車廂──這次，我才不會端出錢包。

「呼哧……呼哧……」

我站立於電車門口，燈光掃射著灰不溜丟的牆壁。電筒往遠方一照，照亮了最為熟悉的一幕。

仍舊是那條不見盡頭的黑暗隧道，感覺只有我獨處這裏而已。空氣含氧量很低，呼吸儼如於水底掙扎般艱難。

這裏，還可能是堅尼地城嗎……

少年，怎麼你還在思考這個層次的問題──

隧道內驀然傳出碰撞聲，仔細傾聽，那是從車頭的隧道方向傳來的……

由於曾聽過類似的聲音，我很快便肯定……那是擊掌聲。

「啪、啪、啪……」

恐懼猖獗的滲進每一滴血液，只因拍手者又來了──若果拍手的是人。一切彷彿按著驚悚電影的劇本進行……

我急速往電車車尾的方向逃走，極度不祥的預感鞭策著我，不逃走將落得不堪的下場……

「呼哧……呼哧……」我膽戰心驚的儘量加速，身後的拍掌聲時有時無，平均音量卻不斷遞增……說明他正迅速接近著我！

腦海幻想出臉容扭曲的小丑，在漫無目的地拍著手，殘殺可憐的獵物。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拍手聲如影子，緊隨自己的步伐，是揮之不去的夢魘。

不，拼死逃走不是辦法……難道是因為我開啟了手電筒，暴露自己的位置，才引來拍手者注意？

我恍然大悟，迅速關掉燈光，隧道回覆黯然的黑。我一邊放輕腳步，一邊屏住氣息。

「啪啪啪啪……啪啪……啪。」

不知過了多少分鐘，拍手聲隨著電筒關掉而停止，隧道回復一如既往的昏暗死靜，如被遺忘的死域。

這燧道，充斥著陌生的危機，彷彿稍為鬆懈便會身首異處。

我放壞喘息著，絕境求生對於貧血患者絕非輕而易舉──

「嗚嗚……」

我再度繃緊情緒，在兩條路軌間呆站著，細聽著前方的哭聲，有一刻以為自己幻聽了……

天，這密閉空間是非將我逼瘋不可嗎？

哭聲於浸滿恐怖的黑茫茫中，簡直是煉獄的慘厲呼叫。聲音大概從前方20米傳出，聲線頗為高音，相信發出者若非女性，就是年幼男孩。

我竭力鎮靜思緒，靜聽著哭泣裏的無助……會否是芊琴或韻初在哭？

難道她們遭遇到不幸的事情，絕望地崩潰起來了？

正當我準備踏步之際，腦海卻猝然浮現一個驚悚千倍的可能性：若果哭泣的並非同班，而是上次詭笑的白髮女孩呢……那麼，我還向前走豈不是羊入虎口？

「嗚嗚……」前方的哭聲不止，儼如如鐵軌孤獨的哀嚎。

我猶疑足足半分鐘之久，仍舊不敢輕舉妄動……但是，總不能坐以待斃吧。怯，你會輸了成世。

我終於忽視了直覺嚴厲的警告，用力按下手電筒的開關──

光線勉強照亮了聲音源頭，遠處的一個身影。

「嗚嗚……」

那是一個穿著白色衣服的女孩，她跪倒地上掩著臉，纖瘦的身軀背著我輕輕抖動。

「你……你好？」我初步判斷她並不具危險性，在離她數米的路軌停下，數秒沉重地逝去。

「嗚嗚……」女孩雙手依舊掩著小臉，小手就像要遮掩什麼不可告人的真相似的。

這不禁使我想起以「哭泣女子」為題材的恐怖傳說……其中一個是辮子姑娘，一名男生在大學遇到一名女子背著他哭泣，最後女生轉過頭來，臉部竟沒有五官，只有一條辮子。

手電筒燈光不敢移離女孩，生怕她驀然放下手，露出血淋淋的腐臉，並向我尖聲撲來……

可數秒過去，少女並無任何怪異的舉動……難道，一切是我想得太多？

「Dun ff too much。」繃緊的思緒彈出一句文杰的口頭禪，予我過分的勇氣。

「你……好？Hello？」我稍微踏前兩步，這時她終究察覺到我，如坐針氈的彈起身，慄慄危懼地盯著我看。

我愣住了，注視著眼前年約12歲的女孩。她身高不過150公分，留著深啡色的劉海長髮，小耳後是紅藍色的髮箍，圓大的雙眸溢出清淚，白皙臉蛋配以尖下巴，輪廓很是標緻。她身穿純白色的背心，正面印上了粉紅色潦草的「Wherever You Are」，帶點青春少女的清純。白色背心長得遮蓋了半條牛仔褲，略短的褲下是修長的腿及一雙Woodland淺藍色布鞋，渲染著不過份的稚氣。

看上去……就是一個清純的初中小女孩，就是這樣而已。感覺有點像我家裏的親妹，或許只是兩人年紀相仿的緣故吧？

女孩緊靠隧道的牆壁，雙眸驚懼的盯著我，似乎只要我稍一踏前便會拔腿逃跑。

「我聽到喊聲……所以過嚟睇下發生咩事。」我稍微擱下電筒，生硬的笑嘗試釋出善意，「你……冇野啊嘛？」

誠然，在此光怪陸離的隧道絕境裏，誰會笑得出呢。

分秒徐徐流逝，女孩她仍舊凝望著我，纖小身子顫抖不已，臉上的懼色不曾褪去。

怎麼，心裏泛起了不祥的感覺……

「妹妹，做咩事？你做咩……」我把話啃在喉嚨裏，漸漸察覺到不對勁。

我倏忽發現，她實質並非望向我，而是我的後方……

「你……你身後面果個女人，」女孩吞下一口口水，下唇亦在顫動，「係邊個嚟……」

我下意識地轉過頭，目睹身後僅半米的「那東西」，渾身霎那間雞皮疙瘩。

那位於鼻子上的兩個橢圓血孔……那理應是眼珠的位置……

那是個臉色慘白的中年瘦女人，拔掉了雙眼，眼皮和嘴角盡是噁心的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