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磊伊茲的的笑靨》 - 第三幕──過度保護的監護人(2)

再怎麼憤怒、不解，一旦愛莉莎不在自己的感知範圍內，妮可菈就會反射性的提高氣場、在不驚動到周遭的狀況下，搜尋愛莉莎的氣息。

「妳在哪裡？」養成多年的習慣，讓妮可菈的臉色由紅轉青、心臟狂跳不已。

在那裡！蓓絲小妹也在。因為長久下來的照顧，讓妮可菈能快速辨識出愛莉莎的氣息。至於蓓絲，只要這孩子信守諾言，就一定會陪在愛莉莎身邊。

為什麼，愛莉莎這次會不聽我勸呢？不就是準備點東西，非得這樣子嗎？回想自己這些年來、對愛莉莎的教導，就算手邊盡是瑕疵品，也能物盡其用、使其發揮出預期中的功效。以此為出發點，妮可菈對於物品的規格值的接受範圍，比起常人要來得大。

何必為了那點差異，讓蓓絲小妹跑來瞎攪和、浪費我們的時間？其實妮可菈已經透過直覺，幾乎找到真正的原因，但妮可菈不願承認。

明明，都這麼多年了，為什麼偏要選在這時候出狀況？是遲來的叛逆期、還是我管太緊？不對！那些危機，都是因為我的決定正確。所以說⋯⋯

斜倚在巷弄出口的牆邊，妮可菈的視線微微偏移，從愛莉莎轉到蓓絲掛著苦笑的側臉上。

問題，一定是出在她身上。沒有多餘的起伏，妮可菈平靜的收起結論，就連內心的湖泊也沒收到半點漣漪⋯⋯

那麼，要怎麼做，蓓絲才肯乖乖離開？妮可菈緊盯著愛莉莎、蓓絲二人，心裡僅剩的思慮，只有高調與低調、見不見得光的做法拉鋸戰。

反正，從出來闖盪到現在，什麼事情沒做過？

妮可菈自己曾經做過些什麼，她十分清楚，卻也沒有她想的那麼清楚。尤其在陪伴愛莉莎的這些年裡，她試著隱藏不堪的部分，以免愛莉莎受到沾染、再也回不去。

然而，再多的謹慎小心，最終還是迎來這番光景──愛莉莎遇見一位可以信任、在正常狀況下甚至可能成為摯友的存在。正是這存在，使得愛莉莎必須在不知情的狀況下，承受不必要的風險。

「蓓絲，這東西，有這麼貴嗎？」停留在賣大衣的店面前，愛莉莎睜大雙眼，好似多疑的貓兒。

「我看看⋯⋯嗯？老闆，沒搞錯吧？天使鵝毛的防寒衣賣這價錢？」察覺到異狀的蓓絲難以置信，開始向店家爭論，試圖找出合理的解釋。

「這、這是這樣的⋯⋯」眼見自家商品出現瑕疵，店家老闆趕忙解釋。3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sSLh82OB2

加上這一件，就是妮可菈從旁觀望到的第三起買賣糾紛。理所當然的，妮可菈並不擔心糾紛本身，而是糾紛所帶來的漣漪。

「發生什麼事？」

「好像是那家店的東西有問題。」

「哦？這麼好眼光？可是，怎麼看都很年輕啊？」

「傻瓜，沒看到那長袍嗎？那可是魔導士啊。」

「那又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當然是⋯⋯」

沒錯，就算她們不願意，這起糾紛還是引起他人的注意，從而對她們留下印象。而一旦在他人心中留下印象，被家族發現的機會就會增加。

唯有這件事，妮可菈費盡心思，只求徹底斷絕，哪怕是帶著愛莉莎逃竄一輩子。

「愛莉莎，別怕，妮可菈阿姨會一直在妳身邊。」

妮可菈下意識的低語，順勢一個抬手，將手中的石塊擲出、砸中一名平凡無奇的路人。趕在對方倒地前，妮可菈一把提起路人、走進昏暗的巷弄，只為了完成必要的確認。

「說！為什麼要跟著她們？」

正因為對方實在過於自然、就像是森林中的一片樹葉，妮可菈更覺詭異，一開口便直搗核心。

「唔、我只是⋯⋯」

「回答我！」

妮可菈鐵拳擊發，將路人剛舉起的手指嵌進斑駁生苔的石磚牆中，更搶在路人發出哀嚎前，一把掐住對方頸項，徹底斷絕其反抗意志。

「嘎、唔⋯⋯」

「我再問一遍，為什麼要跟著她們？」

妮可菈緊盯對方雙眼，同時放緩手中力道、讓對方得以發話。

「我、我、覺得她們很可愛，所以想⋯⋯」

「胡說八道！」

既然問不出進一步的資訊，妮可菈手一緊、確認路人無法發聲後，拳頭再次揮出，粉碎對方的意識。

為防萬一，還是做點處理吧。不等思緒浮上，妮可菈伸手往腰間一探，一把鋒利的小刀現形。小刀外型簡樸，刀身流線如弦月，正適合用來切割肉品。

「我會快點結束的。」

妮可菈手起刀落，只為了減少不必要的風險。

沒錯，只要對愛莉莎是好的，那就是好的。從那天起，十二年過去，妮可菈從未忘記那約定，更為了守住約定，親手葬送自己的天真。

「蓓絲，可以、再陪我一會兒嗎？」無視手中提著的大包小包，愛莉莎的笑容依舊，甚至多了幾分柔和，不久前的冰冷早已消失無蹤。

「可以是可以。不過，哎唷⋯⋯」蓓絲下意識的蹲下、揉捏肌肉僵硬的小腿，可見今天走的路夠多了。

「蓓絲？」愛莉莎歪著頭、慢了半拍後才意識到問題所在。

不過是找個地方歇腳，何難之有？環顧四周，愛莉莎眼睛為之一亮，答案登時浮現。

「就那邊吧。」

愛莉莎手指前方，在不遠的下坡路段，一塊突出、與坡道呈現微小夾角的觀景台空無一人，正適合小歇片刻。

「揹妳過去？」不等蓓絲回應，愛莉莎早已背對蓓絲、蹲下身子等待。

「不、不用啦，這點路我還行啦。」

出於對旁人視線的在意，蓓絲慌忙起身，直朝觀景台走去、頭也不回，就怕稍一轉頭，愛莉莎就會看見自己紅如蘋果的臉頰。

真是的。小愛她，究竟在想什麼？到底愛莉莎是溫柔過頭，還是單純的不會讀空氣？蓓絲恐怕沒辦法在短時間內弄清楚。

俯瞰被夕陽籠罩、樓房相互倚靠的城市，人們遵循著棋盤格線般的街道行進，時而時而彎曲、時而起伏，宛如參天古木的枝脈。說不出的心曠神怡，令本來疲憊的身軀逐漸舒緩，不再緊繃。

「真是好風景呢。」愛莉莎由衷地發出讚美。

「是啊。」蓓絲沒有想太多，只是單純的附和。

除此之外，愛莉莎就只是靜靜的觀賞風景，一句話都沒說。這讓蓓絲感到無比納悶。

是我會錯意？還是小愛還沒準備好？在蓓絲過往的經驗中，這種時候，通常是那個人最想說點什麼的時候。但見愛莉莎一點動靜都沒有，反倒讓蓓絲按捺不住、想要說點什麼，好引導愛莉莎抒發心裡的想法。

再怎麼說，小愛才跟妮可菈阿姨吵過架，不可能沒有半點情緒吧？基於過往在學院生活的經驗，蓓絲見過幾次類似的案例、更有幸傾聽過這類人的煩惱，所以蓓絲希望能在這時候幫上忙。

「吶，小愛。」

「嗯？」愛莉莎回應，目光仍停留在下方的街景上。

「那個、該怎麼說呢？害妳跟妮可菈小姐吵架，我很抱歉。」

愛莉莎聞言，立刻轉過頭、一臉納悶的問道：

「為什麼要道歉？這不是蓓絲的問題，是我跟妮可菈阿姨的、一點點想法上的問題。對，想法的差異。」

像是要掩飾自己的尷尬，愛莉莎順了順秀髮，語調中充滿疑惑：

「明明是蓓絲要幫忙，妮可菈阿姨不該拒絕的。」

疑惑之後，是緩緩升上的低落：

「明明是可以信任的人，為什麼妮可菈阿姨要拒絕？我真的不明白。」

從旁人聽來，愛莉莎的陳述異常平靜，唯有蓓絲從中觀察到這些起伏。

「我覺得啊，嗯──，該怎麼說呢？」

蓓絲心裡清楚，與其給予實質建議，模棱兩可的安慰或許更加適當。

「妮可菈小姐不喜歡我跟著，應該有她的理由吧？好比說，」

蓓絲頓了頓、確定愛莉莎正安靜的聆聽著，這才繼續說道：

「希望小愛能提前適應，跟朋友離別的感覺，好讓小愛能快點進入狀況，免得在路上發生危險之類的。」

直到親口說出自己的推論，蓓絲心中升起一股奇妙、稱不上舒坦，卻也不怎麼難過的情緒。或許，這跟自己在學院學習時、老師總是會在課堂上扯上兩句的生涯心得有所關聯：

『條理想清楚了，之後的事情就簡單得多。但真要實行起來，還是另外一回事。』3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vrefv0vms

「是這樣嗎？」

愛莉莎緊盯著蓓絲、雙眼幾乎瞇成一條線，莫名的壓力刺得蓓絲嫩臉生疼，差點就要招架不住。

「本人的想法，還是要問本人才清楚啊。」

啊！我怎麼在這時候說這個？不是說好不提建議的嗎？蓓絲暗自在心底搥胸頓足的同時，愛莉莎徹底陷入沉默。

「這樣啊？說得也是。」

良久，當愛莉莎再次開口時，掛在嘴角的微笑更加上揚，超出微笑應有的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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