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說當天,安東尼抱著古格皇朝的唯一血脈,跟著玄光一眾,走進崑崙巨山之中,三天路程,穿越森林,途陡步峭,霧峰迷濛,雪厚及腰,一眾緩緩前進,驟見雪豹奔羚,趕至懸涯萬丈,羚羊一躍而下,眾人趕至,但見,羚羊沿著山崖突石,一步一步的跳下,見羚羊脫險,眾人又不禁拍手歡呼。
安東尼抱著皇子,站在峭崖邊緣,也看得興奮莫名。就在此時,一位腳夫過來跟安東尼擾攘了幾句,要抱走他懷中的古格皇子,安東尼急忙後退,腳一滑正要掉進萬丈深淵,卻是腳夫捨命飛身,越出懸崖,其同伴一個接一個的拉成人鏈,硬生生的把安東尼兩人拉回來。
玄光見狀過來問個究竟,然後跟安東尼解釋說:「安施主,我們將要登爬險壁一段。這段路十分凶險,這位腳夫怕你抱著小孩不方便,只是想助你一把,幫你帶小孩渡過這段險路,請不要多疑。」
安東尼想到剛剛這腳夫捨身相救,自己這小人之心實在太不應該,他看著這腳夫受冤的表情,心感抱歉,趕緊跟腳夫陪個不是,然後按西方人的習慣,給他一個熱烈擁抱,引得一眾哈哈大笑。
玄光也露出慈祥的笑容:「我們在香巴拉長大人,跟外面世界的人不一樣,沒有機心,單純如白紙,安施主以後就請打開心扉跟我們相處就,人與人之間,本來就是不需猜疑的。」
安東尼點頭表示明白,但玄光總是叫他安施主,實在有點違禮。他名叫安東尼,但姓帕爾米耶里,應該是叫帕爾米耶里施主才正確,但心想還是算吧,太長的名字對漢人實在不太方便,以後就入鄉隨俗,直截了當改姓安名東尼罷了。
玄光所言非虛,這段路不但止凶險萬分,簡直就是玩命。在天寒地凍的高山,空氣已經稀薄得喘不過氣,還要兩手使勁,緊握著倚崖懸掛的鐵鏈,腳踏嵌藏于峭壁的鐵枝,一步一步的往筆直的險峰登爬,這就是意志與體力的考驗。爬到半程,安東尼依崖休息,不發奇想,莫非這條鐵索道,就是傳說中登上天堂的天梯?
胡思亂想之際,浮雲漸散,安東尼身如游浮于藍天之中,雄山峻嶺于膝下,遠眺萬象天涯,雪峰連綿無盡,感概天地之浩瀚,大自然的精奇,磅礴無際,不禁對其造物主發出一聲讚美:「哈利路亞!」
「處于安東尼下方的玄光也不禁讚嘆,「安施主,這就傳說中的崑崙山脈。」然後玄光徐徐的吟詩詠唱,可惜安東尼卻是聽不懂,只能猜到片言隻語,只聽玄光喃喃唱著,什麼『麒麟背』,又什麼 『虬龍鱗』,心裡不期然的問這是什麼崑崙生物呢?最後一句卻是聽得明白一點,『中天夜』什麼的『高明月』。聽得安東尼一頭霧水,漢語真是深奧喔。
安東尼一行人爬了遠遠的一段,終于來到峰頂,安東尼一望,甚感沮喪。正是山外有山,雪路茫茫,前路雄峰連綿不絕,怎麼走也走不完,安東尼只感到空氣越來越稀薄,已經連呼吸都接不上了。突然警覺,王子路上一直沒有異動,不單沒有哭叫猶嚷,就連一聲也沒作,安東尼帶跌帶跳的沖過去,看看王子狀況如何,是否命休了?他一手把王子抱入懷,卻看見小孩仍安好,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沒有親近的表示,也沒有抗拒的意圖,只是一臉呆滯,好像世界的一切,也與他無關。
「我也留意到這小孩也有點異常,好像完全沒有感情,也沒情緒,對一個四歲的小孩來說很不正常。」玄光表示他的看法,「經歷了浩劫,可能受驚了。」
「可能是吧。」安東尼回答得有點猶豫,「但他一直都是這樣,皇后曾經說過他前生看破紅塵,今生轉世凡心已盡,從小都沒有哭過,沒想道連這樣的艱苦路程也可以接受。」
「噢!」玄光感到驚奇。
「我當然不相信,而我覺得他可能是。。。」安東尼想說小孩的智力有障礙但覺得太武斷了,也太沒禮貌。
「明白的,」玄光表示理解,然後繼續說:「將來慢慢看吧。」
「只要天主的憐憫,再加上我們的教導,孩子將來一定會有成就。」安東尼燃點了一絲希望。
玄光轉了話題,「安施主,恕貧憎多疑,請記住你對我們的承諾,千萬不要跟別人說我們的所在地,我們越來越接近,通往香巴拉的唯一入口了。」
「放心大師,我已經向天主起誓,我絕不敢欺騙天父的。」安東尼出一個主意:「如果你還是不相信我,請你把我的眼睛矇上,我絕不介意。」
「不用,猜疑別人,對香巴拉人來說是不道德的,我們相信你。」玄光嘆了一口氣,「貧憎只是漢人的陋習不改,才會多疑,請恕罪。」
玄光說完,向安東尼作了個揖,安東尼也幹緊回禮,但卻摸不著頭腦:「這幫人十分矛盾,既要防人卻又要信人,又是什麼道理呢?」
安東尼跟著眾人在山中無止境的前進,心內開始搖擺不定,這幫人救了自己,一直以禮相待,也算是自己的恩人,但在這種高山險地又怎麼能住人呢?為什麼要往這渺無人煙的深處一直走下去呢?到底他們是何方神聖?或是有精神病呢?正當安東尼想跟玄光追問之際,玄光指著一個巨大的山洞說:「到了。」
「大師,」安東尼忍不住問,「你們總不會,就住在這個洞穴裡吧,到底你要拿我們怎麼了?」
玄光大笑,隨隨的唸:「安住空性,則不起魔事!」
安東尼不明所以,玄光只好說白,「既然來了,則安然面對,回頭仍是天涯無盡,前進卻可能是另一番新境界。」
安東尼細味著玄光的說話,猜不透大師的含意,玄光再說:「不強求,如果你不想進去,我可以送你下山,我們尊重你的決定。」
安東尼拿出一顆銀幣,默默的祈禱,「主呀!如果你要我們繼續前進,請給我啟示吧。」他已決定銀幣的正面就進去,反面則退,然後高高的一拋,銀幣急速的下降,快掉回手中之際,玄光一手把銀幣收進掌心。
玄光說:「年青人,自己的命運自己決定,怎麼可以交給一顆銀幣呢?」
安東尼:「我是交給上帝。」
玄光問:「聖經上有說過用擲銀去決定命運嗎?」
安東尼無言以對。
玄光問:「去還是回?自己決定。」
就在這時,一直默不作聲的小王子,哈哈大笑,跟一幫腳夫玩得不亦樂乎,安東尼以為是上帝顯靈的吉兆,豪情萬象的說:「走,繼續跟你們走。」
玄光點頭,然後把手上的銀幣放到安東尼掌心,看見開的卻是『反面』,看著玄光哈哈大笑領著眾人走進山洞去。
進入山洞後,眾人拿出一種發光棒,將山洞照得如同白晝,安東尼從沒見過這種照明工具,這種沒煙沒熱的火棒,跟一般的火棒不能同日而語。
玄光察覺到這位西方朋友對眼前的一切充滿疑惑,心理泛起絲絲內疚,怪自己路上沒有跟他介紹清楚,現在要去的國度,是跟地球上的每一個地方都不一樣,對一個外來人來說,實在需要些心理準備。玄光道:「安施主,你對香巴拉有多理解呢?」
安東尼回答:「在古格時,曾無意間聽到王室中人談論過,他們把香巴拉描述得非常神奇,但從沒有人當面跟我解釋過。」安東尼發現,洞穴的路非常好走,源著一段段的石階,一直往下行,耳朵裡的壓力增加,而呼吸則暢順許多,精神也煥發。
玄光解釋道:「在藏傳佛經當中提及的香巴拉,位於岡底斯山脈的一個地下王國,擁有極高的文明,比世上的一切國度都更先進。但岡底斯山只是一個幌子,真正的位置卻在崑崙山脈,就在這條秘道的盡頭。」
安東尼說:「我以前以為是傳說,沒想到有幸跟你們來到。」
玄光繼續:「也是冥冥中上天註定,能遇上你們,救回古格的唯一血脈。」
安東尼問:「請問大師,你們香巴拉跟古格王朝又是什麼關係呢?」
玄光回答:「很久,很久以前,香巴拉的先輩,帶著自己的文明躲進崑崙,世世代代在這裡生活下來,一直沒有被外界發現。直到七百年前,古格王朝在我們通往外界的唯一通道上建國,香巴拉就開始與古格交往了。我們向古格提供各種工藝發明,王族也一直堅守承諾,堅守香巴拉的秘密。我們香巴拉的律戒規定不能殺生,香巴拉也沒有自己的軍隊,一直也是受到古格王朝的保護,但沒想到古格王朝那麼不堪一擊。」
安東尼補充:「也不是實力差距那麼遠,只是古格人心已變。」他想到古格的災難,其實也于己有關,正因他們的傳教,令社會分化,上層小數精英信奉了天主教,而大多數的民眾仍是信奉佛教,最後引至導致亡國的叛亂。
想到自己這個災星,安東尼停步不知自己是否應該進入香巴拉,進入後又應否繼續傳教呢?如果不傳,自己還是個傳教士嗎?
玄光見其突然停步沈思,問其所以,安東尼坦率告知心裡疑慮,玄光卻哈哈大笑說:「我只怕你進入香巴拉後,你再不相信耶穌了。」
安東尼問其為何。
玄光回答:「我們香巴拉這裡,有一所圖書館,這是集中全世界的知識寶庫,你進去後便會發現,自己所知的卻是那麼渺小,自己所堅持的卻可能是一派胡言。」
安東尼問:「那裡有聖經嗎?」
玄光藐視的說:「有的,當然有,連你們的。。。」他突然硬生生的把說話吞下去,覺得還不是時候跟這年青人說得明白,「安施主,到了後你自己去看吧,如果有緣的話。」
正當安東尼還想繼續問的時候,眾人擾攘紛紛,指著前面的一線天,光線透過裂縫,映出絲絲渾虹,玄光喜形於色說:「走,我們快到了。」
不一會,安東尼走出一線天,眼前的景象,令他目眩神昏,此時日落斜照,一座龐大的城市,被環抱于巨山之谷中,往遠方的水平線,無盡的伸延開去,城內建築形狀千奇,有些高聳入雲,有些小巧精緻,形狀千奇,樓宇充滿著各種平台樓閣,點綴瑪瑙碧玉,七彩繽紛,奪目耀眼。城中小溪縱橫,雪山流水,綠草如茵,鮮花點點,風車處處,空中掛索綿綿,吊車載人,物流頻繁。
安東尼目瞪口呆,被這非凡景象嚇呆,撫摸自己的胸口,發現心跳還在,才感開口讚嘆:「這是仙境嗎?這是人間嗎?」
玄光也忍不住回答:「不論看多少遍,都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就是香巴拉!」
安東尼拿出十字架,跪下禱告,感謝上主,帶他來到東方,曠闊知識,增廣見聞,但他也不禁坦承的問,眼前的一切是否為上帝所創造呢?他心裡泛起了一絲絲強烈的衝動,要把所見的超凡國度記載下來,交給耶穌會。
「上帝,感謝你所賜的福份,使我能看到這一切,我會一生一世為你的忠誠僕人,侍奉你。」安東尼張開眼睛看看身邊的玄光與這幫單純的腳夫,帶點內疚的繼續祈禱,「求耶和華憐憫,請收回我對這幫人所許下,保守秘密的承諾,因為我相信知識是要與世界分享的,籍著耶和華的容許,我對香巴拉所許下的誓言,從此無效。阿們。」
能對聖經起誓,也可求天主收回,安東尼相信世上一切,都可通過上帝而成就。況且,他深信上帝一定會允許自己的反約,只要最終所做的一切,都是是為了人類福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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