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詠……曦？」倪詠晨不可置信地盯著眼前這個和妹妹一絲不差的立體影像。
理性上，倪詠晨很明白詠曦已不在人世， 可是感情上，他卻難以抑止想伸手環抱妹妹的衝動。
張開的臂彎卻凝在半空，生怕稍一不慎便會戳破這個鏡花水月的薔薇泡沫。
文巧巧自錯愕中回過神來，匆匆上前拉起詠曦的手，「詠曦？當真是詠曦？」
詠曦打趣她：「難道我看來像是假扮的？」
她自然明白文巧巧的意思。正確來說，是她的自然語言處理程序能夠成功解讀文巧巧那句話的意思 ── 如今的她，只是倪詠曦的複製意識；會以反問來回應文巧巧，亦出於倪詠曦一貫的行為模式。
「這……到底……」倪詠晨望向洪宇洪宙。
洪宇攤攤手，「你就當是我們在你的系統上加建了 API*，只要將我們的應用程式接入到 Janus 的系統，即可在原生系統上運行我們的演算法 ──」
「當然，詳細運作明日科技研究所仍在考慮要不要申請知識產權，恕我不便透露，請見諒。」洪宙接力把話說完。
洪氏兄弟的意思，是他們已成功寫出能運用人工智能深度學習，將系統內的大數據運算成擁有自主思考能力的虛擬實境複製人？震撼二字已不足以形容倪詠晨此際的心理狀況。
明日科技研究所到底有多可怕？倪詠晨原以為 Janus 的技術已比現有科技水平領先最少五年以上，可是和明日科技研究所相比之下簡直不值一哂。
當日拒絕邀請是否錯誤決定？要是他答應加入明日科技研究所的話，詠曦可能不必走上絕路……
「你想太多了。」文巧巧恰似看穿他的心思，「世事從來沒有『如果』。」
畢竟文巧巧當日也曾猜想倪詠晨若知道造神計劃的話，很可能會為了詠曦而當上惡魔的鷹犬。加上洪宇、洪宙剛才透露明日科技研究所曾招攬倪詠晨，如今親眼目睹對方的技術水平遠超自己所選的 Janus，倪詠晨有多悔恨她可以想像。
「還是巧巧了解我哥。」詠曦走在倪詠晨與文巧巧之間，各摟著他們的一條胳臂，「哥最愛鑽牛角尖。」
「詠曦！」倪詠晨慣性地給她兩發眼神飛刀，差點忘卻眼前的倪詠曦只是複製意識。
可是詠曦的每一個動作、她的表情、她的語調，還有她撒嬌時的神態根本與真實的她並無二致。
倪詠晨神色肅穆地轉向洪宇洪宙，「你說僅在我的系統上加插了 API，用的仍是我們的數據。換句話說，你們一旦脫離了 Janus 的系統，詠曦就不存在？」
「正確。」洪宇、洪宙異口同聲回道。
「等等。」文巧巧打岔，她實在憋不下去了：「從剛才開始我就有一點想不通。」
洪宇洪宙對望一眼，然後饒有默契地給文巧巧拋一個詢問的眼神。
「既然你們已經成功複製詠曦，那跟造神計劃有甚麼分別？為何要一而再地遊說我去阻止造神計劃？」
洪宇輕搖食指以示文巧巧此言差矣。
洪宙則誇張地搖頭歎息，「分別可大了！第一，你眼前的倪詠曦僅基於有限數據生成，演算法亦相對簡單，未夠全面，所以她無法應對未知的複雜場景。」
「第二，明日科技評委會那班老頭都是道德塔利班，不可能容許這技術發展成造神計劃。」洪宇攤攤手，「我們之所以插手干預和協助豬頭先生，亦是被那幫老頭欺壓所致。」
文巧巧實在很難想像洪宇、洪宙這種頑劣學生會受任何人欺壓指使。
「當然，我們也不打算背負扼殺人類未來的罪名。」洪宇洪宙滿不在乎地聳聳肩，「所以系統在創建出倪詠曦之後亦已中止研發。」
「造神計劃到底是甚麼驚天大陰謀，竟關係到人類的未來？」倪詠晨終於開口，這上下似乎只有他不曉得造神計劃是啥。
「你該不會以為 Janus 的大老闆斥資給你研發這套系統，單純為殘障人士謀福祉那樣偉大吧？」洪宇給他意味深長的一瞥。
洪宙接上，「簡單來說，他的長遠目標是要將自己的思想完整移植到 Janus 系統，實現人類不老不死的夢想。」
「若再透過互聯網和物聯網操控一切聯網裝置的話，掌握 Janus 系統的人就與神無異 ── 無處不在、無所不能。」洪氏兄弟這種同步雙聲的特技已經去到詭異的地步。
「若事實真如你們所講，如此龐大的計劃不可能由老闆一人獨自策劃吧？」倪詠晨推論。
「據我們蒐集的情報所得，目前參與投資 Janus 的除了少數富商，其餘都是赫赫有名的獨裁者。」
倪詠晨瞟洪氏兄弟一眼。所謂「蒐集」，恐怕是入侵不同的網絡搜證吧，說得那樣輕描淡寫，根本就是黑客慣犯！
「哥，他倆說的都是事實。」倪詠曦將當日在病房內竊聽的對話內容複述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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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解：
API：Application Programming Interface（應用程式介面）── 應用程式之間本來不能互相溝通，因此需要一個系統溝通介面。情況就好比 110v 的電器配上三腳轉插後，終於能在 220v 的國家充電一樣，而 API 正是那個萬能轉插。
作者的話：
失而復得的五味雜陳、理智與感性交戰的矛盾，還有造神計劃的陰謀與抗衡之計……倪詠晨能好好消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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