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仔散文短故合集 - 《火車與流星》

中五下半年至中六的時間，真正自由寫作的文章幾乎沒有。

每年都會參加的輕小說比賽，我也在公開試那年停止參加，專心讀書。當時我希望入讀大學的原因倒不是要學更多知識什麼的，單純是我不想工作。

因為要工作的話，我便沒時間寫作了。我希望多四年無憂無慮的歲月寫作追夢出書，才努力要考入大學。

考上大學後，見到學生報徵稿，題目就是火車與流星，我就投稿去了，又是一投稿便刊登，令我不禁回想媽說的那句，心想這大學的編輯是不是都不審稿啊？

火車是日本流傳已久，勾引魂魄的妖怪，這個我是知道的。

兩手的火輪急速地轉動，配戴純白面具的少女在我面前緩緩落下。目無表情的火車站在我面前，縱然默不作聲，我也早就知道她過來的目的。那是因為，任誰都知道，被火車輾成肉醬，我卻捨不得放手的東西，早就應該失去靈魂。

「哥哥，那是什麼？」宋瀧又短又胖的手指伸向夜空中拉出一道銀白軌跡的流星。

「那是流星。對著它許願就會成真了。」我把瀧的輪椅推前，讓他看著更清楚。

「呵呵，想不到哥哥你這麼迷信呢！」瀧笑了。

事實上，事到如今，我還能奢望什麼？神早就給予我一個奇蹟，我也打從心底裏死命地去珍惜和瀧相處的每分每秒。

「你是誰？」我膽戰心驚地問眼前的白面少女，而她答道自己是回收靈魂的火車。就在三年前，瀧被火車撞倒，我握住他的手痛哭的夜裏，火車第一次在我眼前不徐不疾又優雅地落下。

我哀求她不要帶走我唯一的弟弟，然而火車只會實現自己的功能，她明明是妖怪，我卻傻得以為能與對方交涉。我握住她手上的火輪，意外地感到一陣冰冷，明明握住一團火，卻冷得令我汗毛倒豎。

一道銀色的光在瞬間把窗戶割成兩片，我知道那是一顆流星。心中想著要弟弟得救，竟然放手一搏去試著相信美妙的都市傳說。對流星許願的話，願望就能實現。

求你不要帶走瀧……

我的心反復嚎叫著。

而眼前的火車，在不知不覺間消失成點點粉塵，什麼都不剩。

本來還是冷冰冰的手，倏地傳來了溫度，極其窩心的暖流自我的手心湧入我的內心。

「哥。」瀧輕輕的叫喚我。我只記得那個夜晚，我抱住他握過來的右手哭得聲嘶力竭，感謝流星賜給我的奇蹟。

「哥，你有看到嗎？白天的流星啊！」瀧顯得很興奮，伸出右手想抓住那罕見的白日流星，我卻有種不安。

「時候到了。」幾乎在我聽到一陣怪響的同時，瀧極力向前伸出的右半身失了平衡，整個人向前仆倒，滾了個轉，從火車站的月台摔了下去。

「瀧！」我尖叫著，正要躍下去，卻來了幾個路人鎖住我的手臂︰「很危險！別跳下去！」

「火車即將到站，乘客請勿超越黃線。」

嗤嗤嗤嗤嗤。火車輪子輾碎骨頭撕裂皮肉的聲音。

回過神來，我在路軌上抱住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月台上很多人都慌了手腳，但卻沒有人察覺到降臨在我面前的死神。

「你的願望到期了。」火車說。

我無法說話，為什麼……為什麼瀧的手變得如此冰冷了？

「瀧本來在三年前就要死，現在多出了三年，你和他過得如何。」明明在問我，但火車的語氣卻平淡得像陳述著事實。

我是知道的……神已經給予了我一次奇蹟……只是貪得無厭的我……還是想……再多一秒也好……再多一瞬間也好……還是想和瀧在一起。

然而，眼前的瀧是再也救不活了。我已經和他多相處了三年，已經足夠了。要是我還任性地說想讓瀧活下去，那就是對這三年來的生活的褻瀆了吧？

那麼至少……至少在最後……讓瀧開開心心地安息吧……

「這三年……我們都很開心……」我極力忍住自己爆發出哭泣聲的衝動，靜靜地說。

火車沒有再說話，火輪開始轉動，少女的手輕輕牽住瀧的手，帶著正在微笑的瀧離開了世界。

「老公你相信向流星許願就能實現願望這個傳說嗎？」

「我相信啊。」

「還真是蠢呢。」她笑著說，指向夜空，而她懷中的寶貝很快把頭轉向天空。他伸出又短又胖的小手，像是想握緊夜空中的流星。不知為何，寶貝的樣子……好像……

那天，我在白天看到了流星。哥哥你說過吧？向流星許願，願望就能實現。我察覺到，火車已經在我眼前。

那麼最後的最後，就讓我許下今生最後的願望吧。

流星啊流星，希望來生還能做哥哥的家人。我默念著。

要是這個願望能成真，那就太好了。

對吧？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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