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 故事•初戀 01.當愛已成往事

落到海裏的雪，變成海。

落到街上的雪，變成泥。

落到山上的雪，還是雪。

問問還在天空中的雪，

你喜歡哪一種？

【摘自，金子美玲—向着明亮那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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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落地窗向外望去，眼前這片銀白色的世界，顯得十分耀眼奪目，甚至覺得自己可以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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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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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間，我猜是老闆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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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沒見你下樓用餐，時差還沒調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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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懶得下樓，叫了客房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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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道，我也叫客房服務了，滑雪季這裡總是很多遊客，又擠又吵，我老人家不適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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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輕笑，「你老當益壯的。老闆半小時後，接送的車就來了，二十分在大廳集合吧。」核對了兩人的錶，確認了時間一致後，我送走了老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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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茫茫一片雪景，讓我想到那首詩，每每看到總是想著，落在人群之中的雪，會變成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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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落在人群裡，會變成水。因為人們太熱情，那個熱度灼燒下，雪會融化成水，等待回歸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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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個疑問，我也問過幾個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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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藍：「會變成心情，化成淚的、化成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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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怪：「落到我碗裡，會變成剉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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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胖：「變成什麼不重要，問題是——當我想看雪花時，總是迎來了暴風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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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號稱雪男的雪胖子，確實問他這個問題太為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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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三個，是大學直到畢業後都還有保持聯繫的朋友，還有另一個，但他成家立業後家庭的事情太多了，導致我們不再似以往那般常來常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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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藍，是我們這群人唯一的一朵花，對自己人很率真，對外人很假掰，她就像她的星座那般，正直卻又八面玲瓏，套句她常說的，遇見個人，得說人話，遇見鬼了，那得鬼話連篇才能溝通無礙，她總是帶著股魔力，讓人不知不覺間，掏心掏肺的把心事都挖出來給她知道，而她總能讓你重新找回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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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怪，是幾個人裡面年紀稍長的，偶爾會露出一臉睿智的假象，幹話講的流利，聽說和交往多年的女友分手了，不過——我們並不意外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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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他其實是個有故事的人，只是我們都不清楚他埋藏的故事，以心的頻率來看，離他最近的，我想是小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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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男呢，我們都喊他雪胖子，其實他不胖，長得也挺帥的，他最喜歡看雪景喝點小酒，不知是不是執念太深，上天感受到壓力了，他迎來的——總是暴風雪，我們幾個每回去了會下雪的地方，總要確認他位置，記得有次和他同遊日本，被困了一個禮拜才回來，簡直是場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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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胖，總說沒遇到可以私定終身的女孩。不過異性緣很好，隨便說點什麼女孩都會笑得燦爛，而且他和小藍同星座，他們兩個身上帶著我欠缺的特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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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定時間將至，我也停止了這種腦內放飛的思考活動，差不多該準備好，領著老闆去拜訪客戶談談合約了，希望此次可以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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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大廳，環視四周一圈，確實遊客真的很多。其實，自己根本不想來這趟的，若不是客戶要求……不過算了，地方這麼大，不見得遇見不想遇見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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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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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略顯疲憊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來。

她的聲音，幾年來一直在耳邊響起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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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這麼巧？

我想這肯定是幻覺，天大地大，有怎麼可能說遇見就遇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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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是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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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聲音，嗯，這個國度，沒有我認識的人！我頭也不回，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找到了老闆，拉著老闆上了車道上等候的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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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那個人喊你嗎？你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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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只有出差才會到這裡，怎麼可能有認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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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剛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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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那個，不是老闆聽錯了，就是那人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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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怎麼可能呢！

不是我自欺欺人，但這個國度能這樣喊我的那個人，早已經是別人了。

成了別人的她，又怎麼會帶著感情這樣喊我？

未免有些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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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

不回應，就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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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既然翻篇了，也沒必要再提起，哪怕是對方提起的，也不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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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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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想了一陣子，到了客戶公司，協助老闆翻譯合約內容，順利簽約後，班機是明日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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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文啊～我在房間休息一下，晚餐我們去吃自助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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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晚點去接您，您先好好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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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老骨頭，以後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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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說這話時，麻煩想想是誰說“欸，這次合約很重要，我得自己來才放心”的啊？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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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哈哈哈，有有這回事？年紀大了，容易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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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我覺得您這是癡呆的前兆，我看需要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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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呵呵笑地拍了我肩膀一下，「去你的，你小子去玩一玩吧，飯點到了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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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給死黨買點伴手禮，最近她小孩剛滿月，我要送她女兒漂亮的童裝和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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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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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滯留在一樓的專櫃區，挑選著適合死黨們的禮物。以前除了爸媽還有死黨們，我還會特別挑選給她的禮物，雖然以前沒出國，但只要出門我必定會買些什麼送給幾個重要的人——她也是其中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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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曾經是我很重要的一個人，但正如小藍他們說的，『出國留學，老婆就會變成別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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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我不信，我認為時間、空間與距離，並不足以抹滅了我們之間的感情，從國中就在一起，從貧窮到最後，一路走來我不覺得會被打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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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卻是——出去才半年，我們已經不常說話視訊了，理由是她擔心我太累，要一直配合她的時間，我覺得合理，甚至覺得她就是這樣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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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老怪卻說這段感情懸了，小藍也說她不一樣了，我卻始終堅信不移，我們在一起久了，感情不濃烈也是正常的，感情最後總是會昇華的，即使夫妻之間也未必就是要一直如膠似漆，更多的其實是老夫老妻細水長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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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地方都告訴我，她真的變了，只是我一直不願意面對。青梅竹馬，熬過了兩地唸書、兵變與工作，我不肯面對最後竟然會輸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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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現實狠狠給了我一巴掌，她留學一年後，趁著過年過節回來她來見我，我還開心的準備各種禮物要給她，想看她開心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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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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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不夠愛妳？還是我哪裡做得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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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這樣的，距離太遠了，我後面也不打算回台灣工作，我……我覺得，我覺得現在才遇到了我愛的男人，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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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心很痛，很想試著挽回，但是她已經不願意給我機會了，留下一段——『忘了我吧，你會遇上比我更愛你的人的。』之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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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我很期待她回來，很期待她看到禮物裡面的戒指會有多開心，很期待她跟我分享出國留學的點點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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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是那麼期待，在她說出分手後，整個世界就塌了，那天起，我的心就關了。花了很多時間重新振作起來，也多虧了那些死黨，事情發生後，他們幾個默默陪伴著我，卻絕口不提關於她的事，不問細節，不說早知道，雖然我沒有和她白頭偕老的可能，死黨如他們，我也夠幸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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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果然是你！」語調明顯上揚，似乎真的很開心能遇到我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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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頭看了一眼，歪著頭故作疑惑，「妳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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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歡快的語氣微微停頓了一下，「我是芸薰，你……你認不出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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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略為思考了一下，才恍然大悟的點頭，並且後退保持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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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妳，已經太久沒見了，早就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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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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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語氣淡淡的，內心誹腹，「不忘，難道要一直把妳擺在我心上？抱歉，我可以很愛妳，妳不要，我也會放下，痛過了，就翻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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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忘了。難道分手了，我還需要把妳放在心上？這樣很對不起我現在的女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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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有女友了？」語氣聽起來有些失望、有些不敢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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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挑了挑眉，不願意回答她的問題，「還有事？我是來工作的，我老闆還在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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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如果……如果說我後悔了，我還想回到你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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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客氣地打斷了她接下去的話，「妳後悔了，但我沒有，我找到屬於我的白月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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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些哽咽，「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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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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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頭，真的都過去了。

再不似當初那樣讓我心痛，之前曾試想過若有天遇見她，我會跟她說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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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遇到了之後，才發現因為放下了，所以根本沒有甚麼話想問她，不想問她過得可好，不想了解分手後的她是否想起過我，當聽見她說她還愛我，我只想諷刺地笑，愛我？抱歉，我的愛沒辦法回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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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愛已成往事，剩下的……放不下的人回首，放下的我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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