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邊緣人的我遇見唐吉訶德正追著蘇格拉底　其之二 - １－７　邊緣人從未自覺

「如何，今天有戀愛的感覺嗎？」

「欸？」

兩人簡單吃過飯後到公園散步，看著變得忙碌的下班車潮、看著捷運站旁鴿群飛起、看著逐漸暗下的天空、吹著帶涼意的秋風走著。

「如果是那位吳欣戀跟你去看電影，一定會趁你不注意這麼做吧，而且在你發現後，就將一切忘懷，如同未曾發生過一般。」

柏亞聊起剛才電影院裡轉場的事。

「或許吧，我真的有被你嚇到，在電影院的時候被那種面無表情的臉突襲，真能讓我想起他，不過啊──」

柏亞側過臉看著鈺佳。

「你打扮得很可愛沒錯，舉止也很像，不算在有印良品的那些的話。但是我看你的感覺，還是跟當年欣戀給的感覺不一樣。」

柏亞的，是知性又帶有溫柔，如和煦陽光的眼神；但跟欣戀那張冷淡卻又充滿渴望的緊盯，像貓咪一般的眼神有天壤之別。

「是因為我沒有挑染的長髮？」

「不、不是，但怎麼說呢……」

鈺佳困擾地皺起眉頭，欲言又止。

「可能我也老了成熟了吧，不是那種青春期小屁孩，已經不會因為這樣心動了，像你說得──習慣了『女性互動的距離』分得清什麼是男女朋友、什麼是誤會……吧？」

「喔，那再試試看下一步吧，但你剛才在影城伸出手的舉動，我覺得會被他討厭喔。」

柏亞指著公園一角的長椅「我們坐那吧。」說了。

那是靠近馬路邊緣背對的一角，因為四周沒有多的造景，也離捷運出口、商圈入口很遠，那兒並沒有什麼人。

柏亞沒有馬上坐下，而鈺佳也只是順著柏亞的話坐上鐵椅。

隨後，柏亞坐上鈺佳兩腿中間的縫隙，示意要他再往後坐，便把鈺佳當成自己的椅背坐了，兩人雖然隔著衣服，但仍舊緊緊貼在一起。

「怎麼？你……要幹嘛？」

「你就想自己會對喜歡的人做些什麼吧。」

柏亞沒有回答，也沒有轉頭看著鈺佳。

「這到底……算了，可以就這樣靜靜地坐一下嗎？」

鈺佳陷入一陣困惑中，但柏亞沒有回答，只是默默點一點頭。

於是，鈺佳開始回想起一整天的經過……

今天柏亞罕有地放棄那種文言文的說話方式，反之很自然地融入這種男女朋友互動氛圍裡，這是鈺佳始料未及的。

但柏亞的感覺說不上是鈺佳心目中的戀愛，也不大像是朋友間互動，卻能帶給鈺佳療癒的暖意，而且回想起學生時代的青春──

對，是青春吧？是大學時代也沒能擁有的青春。

不是崇高遠大的理想、對每件事有點懵懂無知，卻能享受在這些不盡人意的旅程中。

起初營造得刻意，但兩人漸漸投入這種氛圍中。

柏亞的身高跟鈺佳差不多，只比鈺佳略矮些，鈺佳現在雙眼正好對著柏亞的髮旋看，因為雙馬尾的髮型讓分際線明顯，即使從後方看也十分可愛，這髮型或許不適合每個人，但是柏亞卻意外地相配、令人著迷。

他身上帶點乳液的香，還有從頭髮飄來的淡淡玫瑰香，原以為柏亞應該是不修邊幅且崇尚自然，卻沒想到他對自己的保養也十分在意。

彷彿對每件事從容而充滿自信，直到剛才出糗之前。那麼柏亞在渴望甚麼呢？就只是如他所說「享受生活」嗎？

許久，柏亞都沒有轉過頭，只是背靠著跟鈺佳緊貼。

……

…

──只是覺得這姿勢有點痠了。

鈺佳替自己找了這樣的藉口，逃避自己呼吸正變得急促、心跳在加快，頭還害羞地撇開這幾點。

默默伸出手環抱住柏亞的腰，將自己的身體又更加貼近柏亞，胸貼著背、手臂貼著腰、腿貼著腿……

從哪時候開始的呢？不是到剛才還像個朋友般互相揶揄、互相吐槽，卻在不知不覺間陷入這種氛圍中。

喜歡這種淡淡的甜味、喜歡這種暖心的接觸、喜歡這種無須言說的默契、喜歡這種不可言喻的胸悶……

而柏亞也順著鈺佳的動作，向後枕在鈺佳的左肩頭，輕輕呼出一口氣，閉上雙眼。

理性自然已無法解釋現在的行為，事後回想起來一定會把自己大罵一頓「我到底都幹些甚麼」吧？但此時此刻，鈺佳只想陶醉在這種輕輕摟著少女、坐在鐵椅上的時光。

一點道理也沒有──他的身體好冰。

他是一個怪人，是用被全世界討厭來逃避現實的人──繼續吧，手臂麻了也不要緊。

百般刁難，又有些變態、又是自己通向「人生重起」的康莊大道上的絆腳石──好柔軟，又輕柔……

無論如何，都只想快點終結──無論如何，都不希望他消失。

兩相矛盾的想法不斷拉扯，鈺佳的羞澀逐漸轉化為恐懼、化為厭惡，在手臂上加重力道且發抖，將柏亞往內擠……

「謝謝你，今天一整天，謝謝你……」

柏亞溫柔地說出這些話，伸出手輕輕撫摸著鈺佳的臉頰，指間來回在臉頰上游移，直到被溫熱的液體流過。

鬆開了手，又重新緊緊地抱住。

眼淚是感動、恐懼、還是難過？

鈺佳終究放棄了思考，將一切傾瀉在懷中的美人，緊緊抱住了他。

而此時的柏亞，卻回想起一些回憶，感慨地、惆悵地緩緩閉上眼睛，卻也沒能推開鈺佳，或者說上任何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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