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裔之子：神擇巫者 - 6—1：進入傭兵團

推薦BGM：The Wolf Jon Henrik Fjällgr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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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森林處處傳來清脆的鳥鳴，雀鳥跳躍在枝頭間，啄咬著樹梢嫩芽來吃。偶爾還能隱約聽到遠方傳來野鹿的鳴叫。

　　林地裡已經絲毫感受不到昨夜肅殺的氣氛。幽狼已經回歸到遙遠的族落，短時間內也不會再次來到這片森林。就如在島上長年的習慣，狄飛爾低頭打量著整晚的大雨過後，泥濘的土壤上所留下的動物獸跡，然後繼續拖著鬱然的步伐，沒有既定目標地隨意沿著其中一種動物的足跡前進。

　　這種情況下，就算追蹤著地上的野鹿足跡找到了獵物，狄飛爾恐怕也沒有任何心情狩獵與進食。

　　但如果不找些什麼事情做，總覺得整顆心又會被失去至親的痛苦所埋沒。

　　他就這麼神情茫然地跟隨著鹿蹄的足跡前進，沒有意識到自己被這頭野鹿不知不覺帶往了森林北方——那些抓捕他的傭兵所在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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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過一晚嚴重的狼害之後，駐守師引領著後勤總長為首的偵查小隊，一齊巡視狼害過後的營地附近區域。

　　克多倫的目光謹慎地注意著林間的狀況，雖然幽狼已經撤離，難保還可能有任何落單的狼仍留在森林中。

　　鄰近區域的細微聲響，隨著拂過耳邊的風傳入他的耳中。利用風之靈的力量，足以讓他隨時掌握住遠達一公里的動靜。

　　就在差不多確認完附近範圍，克多倫準備帶領偵查隊返回時，忽然，他留意到附近有個不屬於野地動物的動靜。

　　「慢著，奈恩娜。」

　　駐守師的呼喚聲，讓後勤總長立刻向偵查隊下達停止命令，她面色戒備地問道。

　　「怎麼了？……是幽狼嗎？」

　　克多倫搖頭。

　　那個拖著步伐前進的腳步聲，與幽狼輕快的步伐截然不同，更像是人類的步伐。

　　可是這片土地才剛被無數幽狼所屠害過，鄰近的村落居民也都早已撤離，怎麼可能還會有活人立足於此……

　　他費解地注視著聲音的來源，最後把這個判斷轉達給了奈恩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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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飛爾聽到附近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這才反應慢半拍地愣住了臉龐。

　　他竟然忘了另一個威脅……那些北境人，很可能還在追捕著自己！

　　他立刻企圖加快腳步離開，但背後已經先傳來一陣厲聲大喊。

　　「站住！否則我就放箭了！」

　　狄飛爾一怔回頭，看到百公尺外的密林間，有個女性的弓騎兵拉滿手上的長弓，將箭尖瞄準向了自己。她背後還帶著五、六個弓騎兵。

　　因為離對方還有一段距離，讓狄飛爾輕忽了對方的警告，反而想往反方向逃離。

　　噔——！

　　一聲弓弦彈開的響聲之後，長箭瞬間擦過狄飛爾的鼻尖，釘在他面前的樹幹上，讓他嚇得停下腳步。

　　這支由百公尺外發射的長箭，箭頭尖端竟然完全鑲入了樹皮之中，這是何等臂力與準度才能做到的事。假設命中到自己，肯定會是當場斃命吧。

　　「下一箭就是在你腦袋了。」

　　再次聽到對方的警告聲，讓狄飛爾不敢再輕舉妄動，臉色畏怯地面對向那人。

　　女弓騎兵帶著部下往他接近。狄飛爾認出她的面孔與昨晚那些軍人十分相似，同樣有北境人的特徵——立體的眉骨與高挺的鼻子，褐金色的長髮在腦後束成了長馬尾。

　　奈恩娜凌人的銳利目光打量向少年，看了眼裸著上身只披蓋著獸皮披肩、下半身也圍繞著獸皮布與兔皮護脛、金髮與臉龐還髒兮兮地沾了些血漬與青草屑的他，遲疑地開口問道。

　　「你是什麼人？為什麼出現在這片森林？給我解釋清楚！」

　　原本以為對方是追捕自己而來，卻聽到這句質問，讓狄飛爾不由得啞然。但她身旁穿著白色外袍的仲調者，隨即先一步認出了少年。

　　「慢著，你是……」

　　沒料到會在這片森林裡見到這個少年，讓克多倫的表情相當錯愕。

　　「你是怎麼跑出來的……！？」

　　「什麼？你知道他是誰嗎，克多倫？」

　　「他就是灰蒙昨天帶回來的孩子。」

　　駐守師的回答讓奈恩娜面露訝異，她放下了手裡拉緊的長弓。

　　「你是說……那個跟龍一起出現的孩子嗎？」

　　「對。」

　　她再度上下打量了眼少年的模樣，這才恍然大悟般想起同伴告知過她的話。

　　——渾身是血還披著獸皮跟破布，活像是什麼另一個時代的野生人類似的。

　　這麼說來……崁柏特那時候好像這麼說過。沒想到形容得還真貼切……

　　「原來如此……也就是說，他從營地裡溜出來了是嗎？」

　　奈恩娜朝身旁的部下使了個神色，開口下令道。

　　「把他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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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因對狼害的疏散工作忙碌了整晚，灰蒙直到早晨才終於能抽空離開崗位，到營火旁吃些麵包。就在這時，他注意到弓騎部隊比預計的時間提早返回了營地，讓他有些訝異。

　　躍下馬的奈恩娜，帶著一個雙手被綁在胸前的少年身影走過來。

　　「灰蒙，你看我帶了誰回來。」

　　她臉上掛著又好氣又好笑的表情，把少年推向了灰蒙面前。傭兵團長立刻認出了這個穿著像個野人的金髮小鬼頭。

　　「你這小鬼，怎麼會……？」

　　應該好好被綁在營帳裡的人，怎麼會被外出巡視的部隊逮了回來？

　　灰蒙一度面露狐疑，接著眉頭不高興地皺了起來，朝營火旁的木桌用力一拍。

　　「崁柏特！」

　　桌子震了一下，趴睡在桌上的第一分隊長被從睡夢中喊醒，抬起頭的臉色顯得一陣懵然。灰蒙厲聲朝他質問。

　　「你是怎麼看管他的，看管到讓他跑了？」

　　因為處理散村的疏散工作整晚沒睡的崁柏特，似醒非醒地望了眼少年後，用含糊的聲音答道。

　　「那小子是鰻魚啊……用繩索哪裡綁得住，下次用個壺裝起來吧……」

　　聽到這不知道是在說夢話還是故意的胡說八道，灰蒙直接憤而把手裡的麵包砸向了他的臉。

　　「渾小子——睡傻了嗎！」

　　不過，被硬麵包打到臉的崁柏特彷彿沒知覺似的，又埋臉到桌面繼續睡。

　　灰蒙一臉不爽地握起營火旁的木碳塊，作勢要給他更深刻的教訓，坐在崁柏特對面的第二分隊長連忙出面緩頰。

　　「算了吧，灰蒙……昨晚狼害的事讓大家都太折騰了，沒時間顧及那個孩子也難免。」

　　拿著熱酒在喝的分隊長麥爾森，帶有年紀的方臉上留著一把粗曠的淡褐色落腮鬍，體格十分壯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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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傭兵團長低哼了聲，這才把握著的柴薪隨手丟進營火中。

　　灰蒙的目光挪向了面前的少年。也許是因為逃跑失利，雙手被綁在胸前的他，臉色黯然顯得沒什麼精神。

　　灰蒙用手比向營火旁被當作坐墊的牧草捆。

　　「來，你給我坐下。我剛好也有不少事情要好好問你。」

　　狄飛爾抬頭冷望了傭兵團長一眼，卻沒打算移動步伐，直到身旁的後勤總長奈恩娜動手把他向草捆推去，他才不太甘願地照著那個男人的話坐下。

　　「我問你，你是什麼來歷？為什麼會跟隻龍出現在那片海岸？」

　　聽到灰蒙的質問，附近桌旁的麥爾森，以及駐守師克多倫也興味盎然地投以目光。

　　但少年的紫色眼眸裡帶著戒心，沉默地注視著對方帶著風霜的雙眼，緊閉著嘴巴沒有回答。

　　狄飛爾不認為自己有必要回答這些抓捕他的敵人。他根本一點也不打算對這些北境人透漏任何自己的事情。

　　等了一陣子，沒有得到少年回答的灰蒙，又提出另一個問題。

　　「你從哪裡來的？北境還是南境？」

　　仔細端詳過後，他看出少年的樣貌特徵多少有些北境人的輪廓在，卻也不完全相同。

　　他的金褐髮色如北境人一般，但較為扁平的鼻子與深邃大眼，還有他拿獸皮當作披肩的著衣習慣，反而讓灰蒙聯想到一個南境的特殊民族。

　　「你的出身是哪個國家？跟艾赫希人有關係嗎？」

　　但少年只是同樣眼神冷漠地看著他，依舊毫無任何反應。那副模樣讓灰蒙開始失去耐心，他耐不住性子地罵道。

　　「臭小鬼，問你話是不會回答嗎！你是聾了還是聽不懂人話！？」

　　既然對方都斥罵他不懂人話了，狄飛爾也乾脆以他不可能理解的語言回答。

　　『Neho eyon kedezion ne’eqnedo ayneho.』7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qoKm1yjrf
　　（我跟你們沒什麼話好說的。）

　　然而，他這句隨口嘟囔的魔族語，卻沒料到引來了眾人一陣騷動與慌張反應。

　　木桌旁的麥爾森愣地抓向長柄斧，狄飛爾身後的奈恩娜也瞬間抽出背後的匕首。火堆前的灰蒙，在聽到少年口裡吐出一連串聽不懂的語言同時，也握劍抽出了半截劍身，僵硬地凝視著他。

　　「你這小鬼……剛才唸了什麼咒語嗎？」

　　在南境遇上有個人無預警地朝你唸出一段只有巫師才會使用的語言，絕對不是能等閒視之的事態。

　　以灰蒙待在南境多年的經驗，假使發生了這種極為罕見的情況，接續在這之後肯定會有誰倒下，通常還是很快當場喪命。

　　狄飛爾木然地僵住了身體，後頸傳來被奈恩娜的刀鋒碰觸的冰涼感，讓他怔然感受到自己的性命危在旦夕，卻沒能理解現場氣氛忽然莫名殺氣騰騰的原因。

　　花了幾秒後，意識到沒有任何事情發生的灰蒙，才面露遲疑地望向一旁的駐守師。

　　克多倫沒有像其他人一樣做出過大的反應，只是詫異地蹙著眉。

　　「不……他不是在施咒……」

　　因為直接理解了那句語言的意思，讓他沒有對此會錯意，但這卻也是克多倫人生第一次能夠在安全無虞的狀況下，近距離清楚聽懂這個語言。

　　駐守師的表情顯得十分困惑難解，沉默了一段時間，他才開口轉達了剛才少年話裡的意思。

　　「他那句話只是在說……他不打算告訴我們任何事。」

　　誤以為這孩子是意圖襲擊人的南境巫師，差點反射性地以匕首攻擊的奈恩娜，這才鬆開了抵向少年後頸的武器，開口問道。

　　「克多倫，你聽得懂嗎？所以他確實是在說你們巫師的語言嗎？」

　　克多倫頓時面有難色，他的回答讓眾人出乎意料。

　　「這不是巫語，沒有巫師會使用這種語言。……世界上，只有魔妖會使用這種語言。」

　　他之所以能輕易理解這句話的意義，是因為魔族語正是巫語的起源語言。

　　「什麼？難道這小鬼頭真的是龍——」

　　灰蒙正暗自意外這名實力出眾的駐守師也有判斷出錯的時候，克多倫先斷然否認了他的話。

　　「他不會是龍……他再怎麼樣也不可能是嗜火魔妖。」

　　駐守師用手指向少年，不是在指著本人，而是在指著他身邊圍繞的那些流動氣息。

　　「他身上只有帶著不太明顯的水之靈氣息。嗜火魔妖身邊是不可能圍繞水之靈的，就像濕氣重的環境難以起火一樣，沒有魔妖會冒險讓自己的生命受威脅。」

　　火之靈的氣息，就彷彿攜帶著乾燥又灼熱焦味的空氣。但克多倫在他身上感受到的，是像走入放滿冰塊的地窖裡的潮濕寒意，這是攜帶水之靈氣息的特徵。

　　但這些灰蒙當然完全感受不到，聽完解釋只讓他的臉色顯得有些茫然。

　　「當然⋯⋯他也不會是水棲魔妖。水棲魔妖無法在陸地上生存，就連離開水域幾公尺都會讓他們無法呼吸而喪命，不可能安然無事到現在。」

　　「這樣啊……知道了。」

　　沒有像巫師一般熟悉魔族的灰蒙，最後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只是，就連克多倫也不得其解……既然這孩子不可能是魔妖，又要怎麼說明他為什麼會使用魔族語？

　　這個語言並不是人類能夠輕易掌握的，也許得花上比巫語更多的時間來學習。他完全無法想像，怎麼有人能從那些嗜殺人類的魔妖口中學習到這些……

　　難道是因為……這孩子具有艾赫希人的血統嗎？

　　克多倫最後只能得出一個勉強合理的推測。他望向繃著臉不理人的少年，小心翼翼地開口詢問。

　　〝Geti ay aydo Ayonvisi fi saretios katime? Tionzen ennean nazios’ra?〞7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mz3ReuXGT
　　（你難道是什麼艾赫希人的特殊祭司嗎？所以才會說魔族語？）

　　既然少年剛才使用了非人類的語言回答，克多倫也自然而然地用了巫語交談。

　　『Neho haneay kadeqe.』7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yFBdpXWlU
　　（我才不是什麼祭司。）

　　〝Geti zian kuosroon ay Ayonvisi?〞7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5rVpV6vSB
　　（那你沒否認你是艾赫希人囉？）

　　原本沒打算在這些北境人面前透漏任何事，狄飛爾卻覺得自己好像不知不覺被這個仲調者給套話了，他不太高興地閉上嘴。

　　〝Ayonvisi… ra nazios ayoskiti vi ennean nazios’ra?〞7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7k4xfW7JF
　　（你們族人……與魔族之間熟悉到會說他們的語言嗎？）

　　南境大陸上的艾赫希人並不多，只佔了人口中兩成左右的比例。而且，他們總是離群索居，生活在遠離城鎮之外的野林與山區，不與外族有太多的接觸。

　　也因此，身為南境主要民族——蘇安人的克多倫，對他們並沒有太多了解。

　　狄飛爾原本已經暗自在心裡決定，不管對方接下來說什麼都不再回應了。結果聽到仲調者的這句話，實在讓他感覺太過偏離常識，最後還是忍不住開口反駁。

　　『Ayonhisi’k hane’eqnean! Neho ay deon’nean ha’an nazios den’rra!』7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TY7njJdV0
　　（艾赫希人才不會魔族話！我會說是因為我是被魔族養育長大的！）

　　他的回答立刻讓克多倫錯愕地張口結舌。狄飛爾也在話說出口後，頓時感覺後悔。

　　家鄉同是北境人的威塞克特人極度鄙視著他被魔族扶養的背景……而這裡的彼岸人對於魔族也懷有敵意。

　　他們聽到我回答的這種答案，會有什麼想法……？無論如何，絕對不會帶來什麼好結果的吧。

　　結果我卻沒顧及到這個情況，就對眼前的人類脫口而出這種事……

　　狄飛爾不由得對自己的衝動深感懊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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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這整段對話只有讓所有北境人感受到嚴重的語言障礙，沒能理解半個字的他們，最後卻看到克多倫陷入啞口無言，少年則是一副心情不好的模樣，更是感覺一頭霧水。

　　灰蒙忍不住發問。

　　「你們兩個剛才到底說了什麼……？」

　　駐守師抬頭望向灰蒙，用了簡單一句話總結了剛才的對話。

　　「那孩子說，他有艾赫希人的血統，而且還是被魔妖養大的。」

　　「蛤？」

　　「什麼——？」

　　這個結論立刻讓現場震驚，眾人頓時啞然失語。

　　艾赫希人？還是被魔族養大的？這到底是什麼不可思議來歷？

　　他是那些老是受人欺侮的民族就算了……被魔族養大又是怎麼回事？

　　灰蒙不敢置信地打量著垂頭不語的孩子。

　　但就算再怎麼不相信，少年剛才的確也用了滿口的魔族語證明了這點。

　　只是，南境那些嗜吃人的幽狼……怎麼有可能把人類養大？說是把他當成來吃的家畜豢養我還能相信……

　　還是說，這小鬼該不會是來自什麼我不熟悉的北境國度吧？是被那條跟他一起出現的龍養大的嗎？

　　如果是北境那種能化身為人類的魔族，多少讓灰蒙比較容易加以想像。

　　不過……雖然魔龍不吃人，但就他所熟知的北境傳說裡，也不曾聽過有任何願意養大人類的龍就是了。

　　「所以……」

　　正當灰蒙打算進一步確認少年的出身地時——忽然，有陣陌生的馬蹄聲造訪了傭兵團營區。灰蒙停住了準備開口的話，抬頭望向來訪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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