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的天堂 - 奇妙的隱形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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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我開始讀這本隱形的詩選，幸好它是隱形的，要不然早就被人一把搶過去了。但……大家都覺得我低頭看著地板很奇怪，但我覺得班上同學在學校裡玩上學的遊戲(我還被請去當文言文教授之類的)，應該比我更奇怪吧？

「喂！同學？你發甚麼愣呀？」信緯邊叫嚷邊在我面前揮手。而我這時已經忘記書是隱形的了，所以回他：「真是有眼無珠呀！我在看書。」信緯當然看不見書本，所以誤以為我太習慣看書，而失去理智。

「真奇怪？大家都迷電子產品，你怎麼迷書呢？況且，你根本沒書呀？」信緯用關懷弱智的語調問我。

「這本書，只有懂得欣賞文學的人才能看見！」這時，我覺得自己是莊子，正跟惠施鬥嘴(還算高估他了)。信緯聽到我這番話，就不來吵我了，但鐘聲也響了，我暗暗覺得盯著空桌子有種昏昏欲睡的感覺，於是我把教科書蓋在詩選的上面，繼續背著長干行：妾髮初覆額，折花門前劇。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老師再見，同學再見，大家明天『醫院』見！再見！」

呀！放學啦！行完再見禮，遠離老師的視線後(看起來像是要殺人)，大家就亂成一團，爭先恐後地衝出校門。我和明叡在不成隊的隊伍後面，討論書本的事情。

「翰林，明天週六來我家，我們慢慢解讀這本書的奧秘吧！」「好喔！就這麼辦吧！」我們兩人踏著輕快的步伐，走出了校園。

週六一下子就到了，我帶著詩選到明叡家，那時是晴天。

「翰林！快點進來！」明叡熱情的款待。

「那我就不客氣啦！」我開玩笑的說。

首先，我們先談論自己寫的詩，令我佩服的是，明叡竟寫出接近石豪吏字數的一首詩，用以諷刺同學，不但意思到位，且全都有韻律！

偶爾，我也想過，不知道唐代這些詩人，在知道很少人讀著他們的詩後，有些詩文甚至失傳後，會有什麼反應(一定很失望吧)。但我一定會盡可能地背下去的。

「哦！這裡，有一篇不是唐代詩人寫的詩！」明叡在翻閱詩選一陣子後，找到了一條可用的線索。

「誒，這本是唐詩集，怎麼有不是唐朝的詩篇呢？」

「不知道，連釋義都沒有！得從中推敲了。」明叡興致勃勃的說：「我來念！」

「律文千年不應逝，卻遇矽化而去值，作者連人都不見，淨土應愁煥文詩。乘文先上救古人，文才願銳換主角，成仙之道在文筆，便空出現八扇門。急務先開槽邊木，滅勢黯然取多真，近代才源僅一名，一連磁應接採理。入境之文森頂石，搬石內藏八密笈，雲陽末錯高無慮，金文誕生才子來。」

「作者是誰啊？如果不是唐詩，那有可能是我們不認識的詩人。」我沒有仔細看資訊欄，但也沒有看到任何名字。

「是無名氏。」明叡說。

「有人姓吳，名明士嗎？」我覺得自己有點無俚頭。

「不是啦！是指不知道作者是誰啦！」接著他又說：「但是資訊欄也沒有寫朝代，保守一點不能說不是唐詩嗎！而且格律又那麼像！」

「我讀過有關於唐詩格式的介紹，」我憑記憶說明：「不過幾十句的唐詩普遍來說是要二四押韻，文章明顯是一三押韻，應該不是唐詩，是唐代以前的詩。」

「但它會被放進唐詩詩選一定有其意義。」明叡補充。

「當務之急就是找到其中代表的意義囉！」我苦笑道。

「好啦，讓我們先來釐清他要講甚麼！律文千年不應逝，應該是指文書經過幾千年都不應該被忘記吧！」明叡先開頭今天的討論會。

「應該吧。下一句：卻遇矽化而去值，意思是什麼啊？我看看喔，矽化是帶指風化，或活性變化，去值應該是指沒了價值，我記得毅力號發現火星含有大量矽礦，搞不好文章在講火星喔！」

「喂！你想在幾千年前會知道距離我們五千多萬公里那麼遠的火星會有矽礦嗎?搞不好他連火星都不知道哩！」明叡怒氣沖沖的說。

「你才有問題哩！那麼早以前怎麼會知道現在被拿來當作半導體的矽礦啊！」我反唇相譏。

「啊哈！原來矽礦就是重點，就是關鍵！」明叡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什麼？矽？」

「對啊，如果說這篇文章最不合理的地方，就是這個矽化了，這是一個超時代產物！我從剛才就在揣測了。」

「你是指說排除掉它不是唐詩卻收錄在詩選，沒有標明作者，沒有解釋，更是隱形只有我倆能看見之外的『唯一』不合理嗎。」我諷刺到。

「......」明叡用看白痴的眼神瞪著我。好啦，不開玩笑了。

「我的元素週期表背得很熟」我說：「會不會跟他的原子序(14)有關聯?」

「十四...十四。第十四扇門？第十四步？第十四天？第十四小節？」

「不對，文章中只有說八扇門，上面有炭，下面有鍺，是指在兩種元素門之間嗎？」

「元素之門？什麼鬼啦？」

「沒甚麼，我只是代入我的猜想而已。14是數字，還有其他數字嗎，我看看......八！八被提了兩次，應該代表著什麼！」我對於自己的發現感到沾沾自喜。

「現在去管八或十四代表的意義有甚麼用！我們連文章的意義都還沒搞懂呢！」明叡有些不耐煩，我也是。

「下一句：作者連人都不見。表示作者是隱形人？不可能吧......」

「或許是指作者埋頭苦寫太認真廢寢忘食，不想也沒有見到任何人的打擾。」

「所以跟離騷一樣是抱怨詩？」

「我也不確定哩......」我們絞盡腦汁再度想理解作者要說什麼，作者能不能為我們著想一點啊！好像不行。

「會不會是東方科幻小說？」我放棄正經，決定用娛樂的角度解釋。

「你科幻小說看太多喔！」

「如果我科幻小說看多一點就可以知道作者在講甚麼了。」

「下一句：淨土應愁煥文詩。淨土，純淨之地應該要發愁......應該要擔憂『煥文詩』」

「又來了，另一個不合常理的地方，什麼是煥文詩？」

「這次我有把握他在說甚麼，」明叡說：「召喚文句或詩句的詩文。」

「可是這個『煥』是火部，那個喚是『口』部耶！」我反駁道。

「古時候的文字可以假借呀！是到現在才成了錯別字的。」

「對耶，那有什麼詩是煥文詩？」

「例如這首詩。咦？它沒有標題耶！」

「真的！剛才沒有注意，我們或許可以命名這首詩為：『煥文詩』。」

「ㄜ……」

「我們或許可以看看其他首詩有沒有關於這首詩意思的提示。」明叡提出比較有建設性的意見。

我和明叡兩人立刻著手搜尋詩選的每一個角落，從頭到尾，耗時半小時，已經接近正午。

「我數過了詩篇數，」我說：「共計三百六十首詩。」我們還有將其他詩篇與正常詩選進行比較，發現其他首的詩都正常。

「這首詩安排在詩選的最後一首，沒有影響到其他的編序。」這表示作者是刻意為之。

「或許可以先從編輯詩選的人開始找起。」明叡提議。

「竟然沒注意！我找找喔......」詩選封面是鮮豔的赭紅色，而不是紅褐色，有種煥然一新的感覺，在版面四分之一處一直延伸到下頭有四個標題大字：「精選唐詩」呈米白色，反射著LED的光，全書五百餘頁，竟完全沒有版權頁等作者資訊。

這也太玄了吧！肯定不是21世紀的產物。大家在那邊爭版權爭得你死我活，怎麼會有人不標示作者和出版社呢？不過這卻造成我和明叡的異常興奮，我們都以為自己涉入了一個神祕離奇的案件，而且扮演了很重要的腳色。

「好喔，現在只能靠自己了。」明叡看似沮喪地說。

「乘文先上救古人，」我為了提振士氣，大聲地讀出來：「我們該怎麼救古人，他們都已經不在了！」

明叡翻了個白眼：「我覺得是......」話尚未說完，明叡的房門便被打開，從門口走進來的，是明叡讀初中的表哥_進叡。我對他的印象很模糊，只知道他是一位半導體3C迷而已。

「表哥，你怎麼會在這裡？」明叡十分驚喜。

「因為我擔心你們有沒有受疫情影響，才從新竹遠道而來的啊(明叡和我都做出狐疑的眼神)......好啦，中山區最近有辦寶可夢抓寶，你有興趣嗎？」

「好啊，一起去。對了，我們在解決這道詩謎，你讀初中有沒有看過？」我把詩選捧起來給進叡過目。

「沒見過，」他讀了半晌說到：「但是你知道裡面有個詭異的字嗎？」

「矽化_」我和明叡不假思索便說到。

「你們知道矽是拿來做甚麼的嗎？」

「sure，」我們都有點不耐煩了：「當然是拿來做半導體產業啊！」

「正是3C！」他得意洋洋地宣布。

「是3C啊！所以勒。」我們都有點不知所云，不對，是我不知所云。

「我懂了，」明叡說：「正是因為3C產品的關係，所以律文被忽視、冷漠，有消逝的可能性。」

明叡說完，我就明白了，不過是明白另外一件事情：「等一下！這本書不是隱形書嗎？為什麼你也看的到。(我記得他一心一意迷3C)」我指著進叡表哥問到。

「甚麼隱形書啊？它明明好端端的被擱在桌子上。」進叡嗤之以鼻。

「那表示有些人看的見，有些人看不見囉。」我悄聲說到。

「應該是吧。」其他兩人都回答得不大有把握。

一陣沉默後，我發現我已經餓到虛脫了，瞧一眼時鐘，早過了下午兩點了。我將詩選收到輕背包裡，突然，我想到一句自己曾經說過的話：「這本書，只有懂得欣賞文學的人才能看見！」我當初說的那麼肯定，該不會正是如此吧？

「進叡表哥，您平常有沒有品味經典文學的習慣啊？」如真是如同我的猜測，圖書館阿姨的名號就是做假的了。

「你這才知道啊，我可是我們學校新詩賞讀及背誦比賽的第一名！」我和明叡都驚訝地瞪大眼睛。

「真的嗎？我不知道耶？」

「哈哈，不要以為一個人只能精通一種專才。」進叡擺出似笑非笑，想裝謙虛卻又很得意的怪異神情，說：「我既精通人工智慧，又精通...那個...琴棋書畫古文詩賦呢！」

關於多才多藝、斜槓人生之類的，我和明叡可說是最能感同身受的學生。想到被學校及同學瞧不起的樣子，不禁想一股作氣解出這道詩謎好讓他們心服口服(雖然他們也不可能在乎)！

「既然如此，」我說：「看來只有懂得欣賞文學的人才看的見了。」

「什麼叫做懂得欣賞文學的人，世界上那麼多人，要是每個人定義的標準都不同豈不大家都看見了？事情應該另有蹊曉。」明叡反駁。

「或許跟欣賞文學的胸襟有關？」

「還是跟心理年齡有關聯？」

「會是智商一百八十以上才看的見嗎？」

問題接踵而至，一片喧嘩之中，我再度忘記了飢餓，思考這好像沒標準答案的疑雲。

「沒想法...」我們對書之所以隱形給出了一個絕對正確，卻又愚蠢至極的結論。一轉身，背起書包，分道揚鑣，各自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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