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眼中，看見整個世界 - 觸碰

夜色漸深，公寓外的雨聲已經下了一整夜，彷彿為城市洗去白日裡的浮躁。清余坐在房裡的書桌前，手中握著筆，卻久久未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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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直聽著樓下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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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墨的腳步聲比任何時候都來得輕，他今天似乎沒有出門，連畫室的燈光都一整天沒熄。她不知道他在畫什麼，也不敢問。她明白，當一個藝術家沉浸在某個思念的瞬間裡，他的世界是不能被打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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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的心，也因此更加紛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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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一場持續未止的風暴，打亂了原本以為能夠維持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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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深夜十一點四十分，突如其來的「啪」一聲，全棟建築的電源忽然中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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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還在下，雷聲一陣接一陣，像是誰在黑夜中敲響心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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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余從椅子上站起，房間陷入一片黑暗。她試圖靠手機照明走到樓下的配電箱，才剛踏出房門，就聽見熟悉的聲音在樓梯間低低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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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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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頓住腳步，心跳漏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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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從下方傳來，帶著不安與某種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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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她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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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動，我上來。」他的腳步聲在黑暗中清晰又小心，像是在走過一段記憶的階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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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秒後，兩人站在樓梯轉角的狹小空間，只有雨聲與彼此的呼吸聲在空氣中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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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墨沒說話，只是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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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曾經熟悉的方式——在莫斯科失明的歲月裡，他曾靠這樣的觸碰，認識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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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如今，他再次這樣做，不是因為看不見，而是因為他想用最熟悉、最深刻的方式，確認——眼前這個人，是否真的是他思念多年、用夢也記不清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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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指尖輕輕觸碰她的額頭，劃過眉骨，鼻梁，臉頰，然後停在唇邊。指尖微微顫抖，像是在辨認，也像是在顫抖著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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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妳。」他終於輕聲說，語氣帶著一點決堤的顫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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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余沒有迴避，她輕輕點頭，喉嚨像是堵著什麼，說不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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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將彼此籠罩，也讓掩藏多時的情感無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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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墨將額頭靠上她的，低聲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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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不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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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閉上眼，緩緩開口：「我不知道你還想不想見我……那年離開太倉促，我甚至沒來得及跟你說一聲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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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在壓抑心底翻湧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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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了你很久，去過你以前的學校，找過你工作過的畫室，甚至去問了學中文的協會……」他苦笑一聲，「最後你竟然就在我眼前，卻裝作不認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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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余低聲說：「我怕你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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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湛墨抬起她的臉，「那段時間，是妳的聲音讓我撐過來的……是妳，讓我相信，即使什麼都看不見，這世界也還有值得我留下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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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終於哭了，眼淚無聲地滑過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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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她摟入懷中，雙手緊緊抱著，像是在用盡全身力氣挽回那些流失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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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一道閃電劃破夜空，瞬間照亮整個城市——也照亮了兩人之間再無距離的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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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沒有回到各自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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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坐在樓梯間，肩靠著肩，直到電力恢復，直到夜雨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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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余低聲問：「那你現在……看得清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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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墨輕笑：「還不是很清楚……但我早就用手，記住了妳的臉。眼睛只是讓我再看一次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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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靠在他肩上，悄悄地說：「我一直在這裡，從沒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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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終於不再隔牆而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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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一夜，觸碰成為最真實的語言，讓兩人重新認出彼此的靈魂與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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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過去錯過，即使現在仍有遺憾，但他們知道——未來，將不再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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