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藤雪彥驚悚類極短篇隨筆（各章節為獨立單篇） - 晨曦之家

第七次聚會，林晚才知道，教會從不關窗。

不是忘了，是不能。

講台右邊的一扇鐵框玻璃，

始終開著十公分縫，像一隻不肯閉合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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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進來，靈才能進來。」

領唱的許姊妹微笑，

手指輕撫窗沿，指甲泛著瓷白。

那天唱的是〈晨光破曉〉，

鋼琴走調，像有人在琴底扯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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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坐在第三排，數著地板裂紋。

她本不信神，也不上教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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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因為母親臨終前在床邊握著她的手呢喃：「去『晨曦之家』……他們會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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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確實溫柔。

永遠都會有招待的熱茶，信徒斯文，

語氣從不升高，連批評都像禱告：「林晚姊妹，你今天的襯衫，是不是太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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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換成白色洋裝，下次聚會，

許姊妹點頭：「光，喜歡乾淨的容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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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次聚會，她帶了筆記本。

想記下筆記，卻總被前方的窗縫吸引。

寒風滲入，吹動講台上的詩歌本，

翻到〈洗淨我〉那一頁，反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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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頭，發現許姊妹也在看窗，

眼神像釘子，釘住某個外頭的殘影。

可窗外只有樹枝稀疏，

與一隻死麻雀，頭朝下卡在排水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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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次聚會，她遲到三分鐘。

門才剛推開，等待的信徒全體轉頭，

齊聲高喊：「林晚姊妹，光等了你三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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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僵住。

不是責備，是陳述，像在記錄某種儀式數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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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唱〈獻上活祭〉，許姊妹領唱，

聲音忽然放柔：「……願我身體，成為潔白器皿，無瑕、無疵、無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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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熱淚盈眶，手按胸口，像在測心跳。

林晚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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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見前排陳伯的手，微微顫抖，

領口圍著白絲巾，像被什麼緊緊勒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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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開始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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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之家」登記為社區讀經班，成立三年，成員十七人，無前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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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在舊報紙縮圖裡，找到一則不起眼新聞：

《山區小教會集體死亡事件》，照片模糊，只見多人跪地，頸纏白布，

其中一人的絲巾鬆開，露出一截與陳伯相同的勒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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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次聚會，她提早到。

藏身樓梯間，看許姊妹獨自進場。

她打開詩歌本，不是翻頁，而是拆線。

針腳細密，從背面拆下薄塑膠片，夾著一張純白的紙條。

許姊妹讀完，於燭火上燒光了那張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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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只瞥見最後一句：「十七人，容器已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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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唱〈迎接新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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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姊妹宣布：「今晚有洗禮。」

不是水，是「靈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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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眼，放鬆，讓光進來。」

全體圍成圓，手牽手，搖晃，低吟。

林晚假裝順從，但偷偷瞇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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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姊妹走向她，捧起她的臉：「林晚姊妹，你很乾淨。光，想住進你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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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姊妹垂頭吻她，

舌尖滑溜溜地鑽入齒縫，如此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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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逃了。

回家鎖門，喘息未定，手機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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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號碼。

接起，是〈晨光破曉〉的鋼琴前奏，走調，像惡夢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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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許姊妹的問候，柔柔的：「林晚姊妹，窗開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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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猛然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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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室窗縫，插著薄薄一片白巾，

正緩緩，呼吸般，飄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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