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山誌 - 第八百八十九章──只有一個選擇

第八百八十九章──只有一個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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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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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唐垣八歲，正值懵懂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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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時候，唐垣跟唐昊的關係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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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兄弟時常下棋，在宮裡到處遊玩，無憂無慮。承天城，與其說是幽深的禁宮，更像是他們的樂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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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某天以後，唐昊整個人都變了，一心修行與學習。唐垣疑惑不解，仍然想要尋找自己那位既崇拜、又依賴的兄長。但唐昊一直讓人擋住唐垣，不讓他進天熙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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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唐垣孤獨地坐在窗邊，按照著棋譜覆盤。他提著黑子，舉棋不定。苦思良久，他便下意識看向窗外，想要放鬆心神。這一望，卻是恰好看見唐昊走在廊道，身後卻是緊跟著幾位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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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官臣，他曾經偷偷見過，官位都是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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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此刻，這些臣子卻是亦步亦趨、跟著仍是少年的唐昊，就連大氣也不敢喘。至於走在前頭的少年唐昊面色漠然而暴戾，這種神情，唐垣並不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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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跟父皇曾經在太極宮裡罵著臣子的模樣一般無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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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他有點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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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是因為想要群臣膜拜，這才那麼用心修行學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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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事，對於尚在八歲的他，還是有點難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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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翌日，許興孤身前來：「二皇子，微臣奉皇上之命，來指導殿下學習。」說著，他便給唐垣遞來一本訂裝好的書冊，同時眸裡泛過一抹複雜的神色：「這部帝皇心術，殿下先讀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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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垣看著書冊，怔然無語，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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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他看到了站在遠處，正神色冰冷地看著這邊的唐昊。後者的目光，極其冰寒，看著自己像是看著死人般，毫無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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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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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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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垣十二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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埻肅殿內，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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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二人，相對而坐。而放在他們身前的那杯茶水，早就已經涼透。唐垣不時仰首看了一眼，只看見唐昊一直以冰冷的目光在看著他，卻是默不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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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目光，看得他很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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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幾次想要開口說話，卻是因為心底某種不屈之意，卻愣是抿著嘴唇，同樣跟著一起沉默。二人就這樣相對沉默著，直至茶都冷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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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唐昊緩聲開口道：「現在翅膀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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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垣身子微顫，仰首看了一眼，卻又很快挪開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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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你不要去。」唐昊長起身來，聲音比那杯冷茶還要清冷：「這是最後一次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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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明天我看到你，你便不再是我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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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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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畢，唐昊便即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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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剩下唐垣仍然坐在椅上，看著杯中冷掉的黑茶，怔然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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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是大京國慶，亦是正式冊封大哥為大京太子的日子。經過這些年的學習，他能夠理解為何大哥一直防他如防賊。但他一直無法明白，為何大哥忽然判若兩人，對於皇位、對於權力，熱衷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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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力，真有那麼吸引、使人迷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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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他只感到無比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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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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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去就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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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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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愛當，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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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垣似是下定了決心，忽然覺得放鬆，就這樣趴在案桌上，沉沉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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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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咯咯咯咯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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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顯不穩的一次顫動，令唐垣緩緩從沉睡中醒來。他緩緩坐起身來，才發現自己坐在一輛車輦之中。他見狀一愣，下意識問道：「這是在哪裡？我們要到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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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宮女連忙恭敬應道：「殿下，我們正在前往淨剎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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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垣聞言一愣，旋即臉色大變，猛地厲聲喝道：「誰讓你們帶我來的？馬上掉頭回──」就在此際，外面傳來車夫的聲音：「殿下，我們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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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身在炎夏，他卻只覺得渾身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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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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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垣站在大雄寶殿裡，卻對於外界動靜置若罔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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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緊盯著自己的鞋尖，一聲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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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同時，他知道，大哥一直都在看著他。終於，孫公公正式朗讀、冊封大皇子唐昊為太子。唐垣暗自鬆了一口氣，心想大概可以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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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際，坐在大佛前的皇帝忽然道：「垣兒，明天開始，你到奉禮寺去。」語畢，他便站起身來，一揚衣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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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殿裡的文武百官，面色都變得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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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當中，某些不喜唐昊行事張狂而魯莽的文官，把目光落在文質彬彬的唐垣身上，臉上盡是欣賞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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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那一瞬間，唐垣知道，自己再也沒有希望，看得到唐昊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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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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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垣朝著皇帝的背影恭敬拜下：「謝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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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畢，他便在唐昊冰冷的注視下，面帶微笑，走進無數文官之中，長袖善舞，如魚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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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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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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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如朝天拋灑的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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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垣面上盡是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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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劍回得極快，想要護主，卻被從中斬開兩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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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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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看著那把被他斬斷、落在地上那半截紅色斷劍，面色更加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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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把劍的外形，很是特殊。劍身約兩尺半長，通體赤紅，劍鋒卻並非雙面刃，而是三刃，看上去像個三面金屬鋒刃組在一起。這，赫然是一把三棱劍。縱然失去了劍鋒的斬擊，卻是特化了刺擊的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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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他從柳靜江口裡得知，當年真正派人對付自己，差點就在樊園殺死自己的戮仙連，是唐垣假冒唐昊命令的時候，他便隱約有所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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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那把陰險毒辣的紅劍，殺死了韓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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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再殺死自己，那劇本便完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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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衍生的枝節，是唐紙膽大包天、潛逃出宮，繼而來到樊園，誤打誤撞的救了自己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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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天差點殺死唐紙、殺死段真的人，便是唐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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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垣坐在木椅、象徵著新帝的木椅上，縱然他很是努力的想要捂住咽喉。但血卻仍然汨汨流出，源源不絕。生機，伴隨著的鮮血流散。唐垣眼眸的生機漸漸消散，他仰首，正好看見唐百山那驚怒交加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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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百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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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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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珠子瞪得圓滾，直至氣絕，仍然緊盯著唐百山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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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現在你的大兒子廢了，你的二兒子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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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你只剩下一個選擇了。」段真目光落在唐百山身上，神色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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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眸子的深處，泛著幾分隱晦的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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